三娘咬了咬唇，低下了头：“我我一开始也是不知道的，但是，马文龙，师命难违，你不要怪我。”

马文龙闻言闭眼仰头，缓缓低下，口中反复“师命难违”四字，似在品尝，似走火入魔。虽只有短短数夜交集，马文龙还是忍不住伤感一番。

三娘就这么看着他，银色光辉轻柔披上，血与黑在银光下显得落寞而无助，马文龙迎着门口吹来的风，孤影伶仃。

咬了咬唇，三娘最终还是决定开口打破沉寂：“毒药确实是我下的，但是我真的不知道师傅给的是毒药，我原本只是以为这只是一种特制的蒙汗药，我”

“够了。”

“呃”，三娘头微微后仰，倒吸口冷气。

马文龙打断了她的话，迅速转了过来，惊了三娘：“，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你应该知道，现在我们已经站在对立方了，我随时都可以直接杀掉你。独孤城的手下藏在什么地方，你老实交代了，之前的事情我就当没有发生过。有我在，独孤城还伤不到你。”

这已经是马文龙最大限度的仁慈。之前三娘这样哄骗马文龙，若非是在隧道里自己中毒，马文龙也很难怀疑到三娘的身上去，想到可恨之处，马文龙对三娘的恨意倒是没有增加，让他咬牙切齿的却是一直都没有出面的独孤城！

三娘松了口气，轻轻摇头：“不行的，我不能背叛师傅，你你也不是师傅的对手，他老人家现在已经没有谁能够对抗的了了，你要是真的想杀了我们的师傅，或许，你可以去找焚香谷谷主和四圣，还有清风山的公孙立，这天下能够帮到你，又能对抗独孤城的人也只有他们了。”

马文龙平静道：“他是你的师傅，不是我的师傅。”

三娘道：“你承认不承认都改变不了，他是你师傅的事实，马文龙，有的事情还是放弃了吧，以你的实力，你还是能逃多远逃多远，独孤城的实力远超乎你的想象。”

如果是别人这样说，马文龙可能早就歇斯底里，但是三娘说的话多少还是有点分量，马文龙喘息着听完，手中碎月几乎就要被握碎一般，额上手上青筋虬结，牙齿已经咯咯作响，几乎随时都要碎开。

空气里只有马文龙粗重的喘息声，风声虫声都被掩盖，良久良久，呼吸才渐渐趋于平缓。马文龙稳定了情绪，眼神也渐渐变得淡漠起来，望着三娘：“这些都是我的事，不管他独孤城有多厉害，我总有一天，能够将他碎尸万段！”

风，已远。

马文龙最终还是没能够狠下心去杀死三娘，谁又能够狠心杀死明明对自己有恩的女子？至少马文龙做不到。

三娘就这么看着他远去，直到马文龙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消失在远处山坡边缘，消失在树枝低下，消失在月华里。

她也渐渐的变得不带一丝感情，望着马文龙消失的方向：“说起来，你应该叫我师姐”

马文龙临走的时候，三娘告诉了他，如果想要知道独孤城的下落，就到西面集市最近的山岭上，那里有一处凉亭，三娘会在明日傍晚在那里等他。

马文龙美有回应，估计是不会去的了。

冷风依旧吹拂，银月躲到层云之中，露出一抹灰白，深夜虫声不绝，却较于夏夜安静了许多，树枝干枯，落叶遍地，时而扬起，时而落下。

游子千里终不还，落叶还难归树根。

秋风肃杀，破庙门口吹得吱呀作响，三娘也不再这里了，空空荡荡，庙里巨大的黑洞似乎正在无限放大，要将一切吞噬。

马文龙的心情其实很烦躁，好像自己丢了什么东西一般，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甚至好像比自己当初丧亲，亲手杀死马晨龙的时候还要难受。

夜风凄凉，吹拂着他的衣袖，血液早已吹干，衣服结了一片片血痂，马文龙故作不知，已经远离那间坡面了，走到了一处宽阔的山沟里，杂草丛生，没有小路，没有人家，也没有半点烟火，夜空下四面山峦如墨，天如纱衣。

夜，静的可怕，他又回到了一人。

马文龙步履已经渐渐放缓了下来。

他忽然感到有些累了，不知为何，或许是三娘的话有着奇特的蛊惑效果，使他不经意间心念产生了动摇，也或许是因为他一直都没有把握找到杀死独孤城，所以在这个时候越见心虚，不敢向前了。

不管是什么原因，马文龙这时候似乎正沉入泥潭，孤独、无助、挣扎、憎恨、自我厌恶，以及对压力的无力感和厌倦感将他折磨的将要倒下。

最终，马文龙还是倒了下来，又如往常一样，之前一直强撑着的呕吐感终于爆发，似乎比平常的时候还要严重，还要长久。

这里有一块白色的大石板铺在草地上，马文龙却倒在石板的三步之内，原本被风摧残的乱草又被马文龙风卷一度，干枯的草茎带着根部和泥土，到处都是。

第二日早上，直到朝阳落下，红日压过了山头，马文龙才缓缓清醒了过来，起身站直，昨夜的一切恍如梦境，马文龙双眸带着一丝迷茫，低头看了看身上泥泞草茎，还有些不明的呕吐物，皱了皱眉，寻了附近的水流清洗一番，再在上游喝了点水，认了方向飞到了就近的石板上坐下歇息。

早饭是不会考虑的了，马文龙这时候根本没有心情进食，昨晚杀死那些人看似简单，其实对他的内力消耗十分巨大，加上频繁的轻功和武功招式使用，他的身体承受能力也快达到了极限，如果不好好休息一下，弄不好会留下什么后遗症之类。

直到中午时分，马文龙全身衣服都在运功途中烘干，精神也较之于之前好上不少，虽然腹中饥饿，但是也是因此，心中多少也恢复了一点信心和动力。

就算不为家人报仇，不自我救赎，也要为自己的弟弟的未来考虑，有这么个怪物活着，马昌虎又如何能够过得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