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秋坐在炕上,看看举到眼前骨瘦如柴的手,抬头看看只剩房梁和木头骨架的屋顶,痛苦地闭了闭眼。
见义勇为把自己勇到这个风景如画破屋烂瓦的古代,都怪那个坑货实习生引渡人!
国庆节放假,季秋收拾了行李打算回乡去看望老恩师。
路过水库时看见几个小男孩围在岸边又喊又叫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正准备过去提醒熊孩子玩水有危险,暼见远处水面有两个小脑袋浮浮沉沉。
来不及多想,东西一扔,立刻踢了鞋子跳进水里救人。
水库很大,刚下过暴雨水位涨了很多。
季秋一手夹着一个孩子费劲地往岸边游,快游到岸边的时候突然小腿一阵痉挛,咬牙奋力把两个孩子托起往岸边方向一推,自己却脱力沉了下去。
本来死得挺光荣的,结果引渡人却告诉她,操作失误,把同名同姓的她给整死了…
那两个孩子倒是被那几个熊孩子拖上去救活了。
作为补偿,她获得了二手身体,多了五十年阳寿。
作为报答,她答应原身照顾妹妹。
季秋垂下眼睛无奈扯扯嘴角,听着肚子里的饥饿交响曲,慢慢消化原身留下的记忆。
这是个历史课本上没有的朝代,北弘,皇帝姓楚。
原身和她同名,今年十六岁,是坝子村季福贵家大房的大闺女。
太爷爷那辈带着家人逃荒落户到这里,人丁单薄,可劲开荒,可劲造孩子。
然而成果都不太显著,女儿孙女生了不少,儿子孙子没几个,那地也没开出多少。
季福贵有个大哥,凭着吃苦耐劳和经商天赋打赢了脱贫攻坚战。
趁着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连夜带着自己那一房搬去了府城,甩脱了还在做吃香喝辣美梦准备抱大腿的季福贵一家。
季福贵这一家穷得叮当响,穷得连病都生不起。
村里一场风寒直接给季福贵家销了一半户口。
头两个遭殃的就是原身那对好吃懒做,不事生产缺乏锻炼的父母。
顺便还带走了季福贵老两口。
原身是个任劳任怨的绵软性子,一个人要照顾四个生病的长辈,痴傻的妹妹,还有个废物小叔。
没日没夜的侍疾,处理后事,劳心劳力。
两老和原身爹娘后事办完没几天,债主们把季家财物分了个干干净净,连片瓦都没给他们留下。
病魔放过了她,阎王却没放过她。经历多重打击和身体透支,她倒下了。
而她季秋,站起来了。
季秋捂着脑袋无语望天,原身这个人类大冤种这都是什么狗血人生…
幽幽叹了一口气,捂着饿得火烧火燎的肚子,拖着头重脚轻的身子走出房间。
晨曦微露,乍暖还寒二月天。
一股冷风刮过来,她拢了拢身上的破夹袄,环视自家这个小院。
坑坑洼洼的泥土地,低矮的土坯房。
斑驳的墙面好几处开裂,下雨时雨水把裂缝里的泥土冲开,又被塞了一些秸秆糊弄过去了。
瓦都被扒走了,屋檐下、院子里,随处可见碎瓦砾。
西边厨房墙边有个很深的圆印子,那里原本有个水缸。庆幸的是老两口当初不舍得给厨房盖瓦,所以脏兮兮的茅草顶逃过了一劫。
东边是一个猪圈连着一个茅草棚子,底下相连的大坑是储存农家肥的粪坑。
猪圈别说猪了,那几十斤的石头猪食槽都被抬走了。
堂屋里空空如也,连三条腿的凳子都找不到一条。
要不是那些排位犯忌讳,她怀疑那些债主连排位带供桌都想拉回去当柴烧。
真是家徒四壁啊…
厨房里有些响动,季秋攸地竖起耳朵。原身七岁开始就得踩着矮凳给全家做饭,灶房算是她的专属领地。
她狗狗祟祟地往厨房走,还没走到门口就闻到了空气中的烟火气。
瓦都能扒走的季家,怎么可能还能有食物这种东西,谁在厨房?
乱七八糟的厨房,杂物和碎柴火洒了一地,土灶只留下一大一小的洞。
蹲在地上的背影,从那破洞补丁跟遍地开花一样的灰色破夹袄肯定得出结论,就是原身的那个痴傻妹妹,季晴。
季秋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记忆,没发现这个十五岁的妹妹除了坐在大门口流口水傻乐,见人就喊爹之外还会干点别的啊。
“别看了,老乡。”季晴转过头,笑嘻嘻的扬了扬棍子上叉着的烤芋头,“吃不?”
那眉飞色舞鲜活的神色哪里还像个傻子?
季秋一瞬间有调头就跑的冲动。
这都是什么牛鬼蛇神!
想到自己的来历,又打消了念头,至少那算是个活人。
“季晴呢?你是?”
“太久了,名字已经记不清啦。你说的那个傻子啊,走了呗。一家人就得整整齐齐~”
她耸耸肩,笑着举起烤芋头闻了闻,闭上眼睛一脸享受活像个没吃过好东西的土鳖。
轻描淡写的语气,云淡风轻的神态,让季秋有点无语。
原身就托了照顾傻妹妹这一件事,结果人家还换芯了?
季晴睁开眼,目光炯炯地看着季秋,脸上的笑容洋溢着欢快,“说来,你还是我的恩人呢!我在西塘水库忙活了那么多年,可算上岸了,多亏了你呐…”
季秋:……
“说点阳间的话吧…”
“你怕什么,你不也死过一回么。来,先吃点东西!”
饥饿成功打败了害怕,季秋踢开杂物,蹲在季晴旁边接过那个烤得黑乎乎的毛芋,掰开啃了一口。
滚烫的温度抚平了胃里的绞痛,季秋眯着眼睛品尝软糯的焦香,也活像个没吃过好东西的土鳖。
都是穿来的,又吃了人家的东西,距离感一下就拉近了。季秋一边啃芋头,一边发问:“芋头烤得不错,话说你怎么来的?”
季晴咽下嘴里的东西,一拍大腿,“嗐,我太难了…在西塘水库落水时大概就五六岁吧,被家人推下去的。闺女嘛,养不了就丢,不心疼。坏就坏在身体被闸口卡住了,害得我没法投胎。”
她垂下眼睛笑了笑,又递了一个小毛芋给季秋。
“我在那等啊等啊,天可怜见,总算等到了浑身发光的你。竞争太激烈了,昨天是我这么多年以来打架最给力的一回。我成功的抱上了你的腿,就跟着你来这了。嘿嘿~”
一开始季秋还挺同情她的,听着听着就听出不对来了。
丢下芋头眯着眼睛到处找趁手的东西,一把抄起灶膛前用来劈柴的矮墩子,二话不说就往季晴身上抡。
“神他妈命数有变,原来是你干的!我就说当时怎么游得死累!”
季晴眼睛一瞪,连忙丢开烤芋头,抱着矮墩子低声求饶。
“哎哎哎~墩下留人!杀人偿命啊大姐,不要冲动!冲动是魔鬼!我这不是烤芋头给你赔罪了么…”
“我可去你的吧,烤芋头能抵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