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耀宗迟迟未归,季秋还是做了三人份的粥。
“姐,那废材大概不回来了,待会儿咱们先吃吧。”
“家里办丧事才过去半个月,别看他吊儿郎当的,他肯定不会去二姑家里吃饭让亲姐姐里外不是人。大概是路上遇到什么事了吧,肯定要回来的。”
季秋说着,停下搅粥的动作,偏头往窗外瞧了一眼,天色开始发暗了。
烦躁地啧了一声,皱眉看着季晴,“要不,你去路上看看?”
“嘁~我才不去。”季晴撇撇嘴,不屑地哼了一声,“那么大个人,还能摔死在半路不成。”
那废材算老几,让她去路上找,没那闲工夫。
“我倒不是怕他死在半路,是怕他半死不活在半路,治病费钱。”季秋咬唇想了一会,把手里的勺子递给她,“我还是去找找吧,别是出了什么事。”
这小叔虽然不着调,用处还是有一点的。
以他的性子,一到饭点从不缺席,这很反常。
“哎?回来回来,哪用得着出去找....”季晴嘟着脸,不情不愿地放下勺子起身往外走,“在这等着。”
季秋茫然地看着她踏出厨房的背影,找人不用出去?
没过一会,季晴拉着脸回来了,蹲在地上伸出右手无名指在刀刃上划了一下,左手捏着三根头发按在冒血的手指上,往那几根头发吹了一口气,丢进火里。
季秋默默捂住了嘴,心情很复杂。
刚才季晴看似随口吹了一口气,但是她明显觉得周遭的温度骤降,冷得她哆嗦了一下。
那三根头发扔在火里,舔着陶罐底部的火苗从橙红瞬间变成青色。
“能整点阳间的活么....”季秋捂着嘴往后挪了挪,青色火苗太瘆人了。
季晴握拳往脑袋上锤了几下,使劲晃了晃脖子,没好气地瞟了一眼石头小灶,“浪费精气神!你看那火窜得那么欢快,那废材好着呢!”
“呃~收了神通吧....”季秋小心翼翼地指指陶罐,“那罐子里还煮着粥....”
诡异的火苗看似燎得很欢,但是在旁边一点暖意也感受不到,季秋觉得陶罐上方蒸腾的水汽直冲屋顶,瘆得慌。
天边最后一抹亮光吞灭,厨房里只有柴火映照的一片亮光。
季秋看了一眼脸色发白的季晴,“算了,先吃吧。”
之前看季晴露完那一手,明显能看出来她的精神差了很多。
问了原因只说是那具身体常年吃不好,气血虚,承受不了用至亲之血为引,查探季耀宗魂火。
季晴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二话不说舀了一大碗粥,顾不得烫,喝得唏哩呼噜。
一碗粥下肚,她舔舔嘴角,冲季秋嘿嘿一乐,“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又....”季秋捏勺子的手哆嗦一下,寒毛倒立,感觉身后火光照不到的地方特别热闹,哪哪都有人。
吧嗒,吧嗒....
忽然有蹒跚的脚步声落入耳朵里,季秋端碗的手指攸地收紧,感觉自己头皮都快炸开了。
“季晴....那个....”她咽咽口水,壮着胆子抬起头看着季晴,“你听到什么声音了么....头七不是早过了么....”
季晴伸长脖子嗅了一圈,耸耸肩,“没闻到啊,放心吧,季家的那几个早就去排队投胎了,没那闲工夫吓你。”
她笑嘻嘻地抱着碗挪到季秋旁边,促狭地撞了一下她的肩膀,“有我在这,过路的野鬼也不敢进来,安全感爆棚有没有!”
季秋翻了个白眼,一筷子敲在季晴手背上,“有你大爷的安全感!”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已经穿过院子都快到厨房门口了好吗!
近了还能听见飘散在冷空气里的叹息声,像是累到了极点,一声接一声的。
脚步声突然加快,一个不明物体冲进厨房一屁股坐在地上。
“唉....不行了,累死了....还有吃的吗....”
季秋揪紧的心弦陡然一松,火气蹭蹭往上冒,险些想端着碗给季耀宗脑袋上来个暴扣。
“让你送二姑到柳河村口,你是送去京城了吗!天都黑透了才回来,家里的活全扔给我们!我看你还是打得少!”
季耀宗顶着骂声在箩筐里摸了一副碗筷出来,反正季秋只动口不动手,边吃边挨骂又不会疼。
半碗粥下肚,他才腆着笑脸在衣襟夹袋里摸出一把铜钱递给她。
“回来路上遇到个冤大头,都快到我二姐那村口了,找我问路去柳河村,说给五文。我看他穿得还不错…嘿嘿…带着他绕了一大圈,多要了些。”
至于人家问他为什么满脸是伤,他哭诉是家里横行霸道的侄女给打的,人家看他可怜,又多给了一把铜钱。
这事他可没胆告诉她们。
“明日你们不是要去镇上么,花四文钱坐牛车去,省力。”他又讨好地补了一句。
季秋的火气来的快去得快,摊开手借着火光数了数手里的铜钱,十五文。
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原身从小到大身上的铜钱不会超过三文,家里的钱都是由老太太管着。
每天有做不完的家务和农活,去镇上的次数也很少。
她放下碗,狐疑地打量季耀宗,“你准备拿剩下的钱干什么去?”
季耀宗心里咯噔一下,小心翼翼地瞧季秋的脸色,“没剩下的啊…”
旁边的季晴一边舀粥,一边哼哼,“做狗腿子就要有狗腿子的觉悟,你以为藏鞋子里就没人知道你还有十文钱了?”
话一出,不仅是季耀宗满脸不敢置信,连季秋都很佩服季晴。
这么精确的吗?
“不、不是吧…这也知道?”季耀宗哭丧着脸挪到季秋旁边,凄凄惨惨地说:“我好歹也是家里唯一的男人,总该揣几文钱在身上吧…”
怎么知道的不重要,求放过才是他要做的事。
季秋嫌弃地瞥了他一眼,“我就是问问,又没说要你上交,看你那抠抠搜搜的样子…”
钱是人家凭本事坑回来的,也交了大半出来,已经很有觉悟了。
一听不用上交,季耀宗准备脱鞋的手顿时收了回来,满脸喜色继续喝粥。
“那就好、那就好…”往嘴里扒了两口粥,想了一会,有些别扭地小声嘟囔,“今天在路上遇到我二姐那个嫂子了,她也是从娘家回来。特地在我们面前显摆篮子里的炸鱼块还有红糖块…”
以前,不是什么婚丧嫁娶添丁大事,他不会去柳河村。
今天不知怎的,向来安静的二姐好像特别高兴,一路上有说不完的话。
他闲着没事也搭上两句嘴,倒是比过去一年聊得都多。
突然遇到个败兴娘们,看着二姐那窘迫又羡慕的样子,心里着实觉得丢人。
不就是红糖么!
攒钱买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