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宋濂进来后第一句话就将朱元璋给问住了。
“李善长其人,虽有才干,却贪恋权柄,绝不会主动将握到手中的权柄分出,内阁制度绝不是他能想出来的,还请陛下明示,究竟是那位能人想出此等精妙的制度?”
朱元璋顿时愕然,他也没想到宋濂竟然这么轻易的看出内阁制度是出自他人之手。
只是要不要将李洪的身份说出来却又让朱元璋有些犹豫起来。
李洪一日不愿出仕,那朱元璋便一日不想暴露身份,毕竟还想时不时的去和李洪取取经。
而多一人知道李洪的存在和其才学,便会让朱元璋身份暴露的可能性大上一分。
朱元璋这才有此顾虑,而宋濂何等聪明之人,见朱元璋犹豫,便也不再问,而是转了话题说道:“陛下,老臣此来实则另有他事!”
“爱卿请讲!”
朱元璋对于宋濂还是很重视的,见宋濂不再问李洪,微微松了口气,笑着说道。
“我已有两日未曾见过太子殿下,请问陛下,太子殿下身在何处,若是无心学业或对老臣才学不满,老臣年纪老矣,正想要辞官回乡,陛下可另请名师!”
宋濂突然吹胡子瞪眼的说道,身为一代大儒,对于朝中政治漩涡或许可不放在心上,但对于自己学生的学业却不可能不过问。
宋濂其实根本不想出仕,其中绝大部分的原由就是看不起朱元璋是个泥腿子,而非士族出身,这也是封建时读书人的通病。
可对于自己的弟子朱标宋濂却是喜欢的紧,仁厚老实,尊师重道,宋濂认为其绝对是一块璞玉,这些年他也一直小心雕琢。
可这几日朱标却无声无息的消失了,接连缺了他好几堂课,这让他实在恼火。
朱元璋也是再一次愕然,朱标此时正在李洪的农庄里居住,倒是忘了宋濂这一档子事。
若是换个其他人,敢以辞官为条件威胁朱元璋,朱元璋早就把那人给砍了。
可宋濂却不行,作为大明文道魁首,乃天下读书人的信仰。
朱元璋之所以敢肆无忌惮的杀官,便是天下数不清的读书人等着出仕,杀了一批自然还有下一批,朱元璋丝毫不愁没有读书人帮他治理国家。
可要是把这位全天下读书人的信仰给砍了,朱元璋怀疑今年刚刚恢复的科举,会来应试的读书人恐怕直接要少去大半。
当然,朱元璋大可以将宋濂赶走,若是他辞官便将其软禁在京师。
可朱元璋同样知道宋濂脾性,虽有才学,却有些迂腐,且极重名声,说不得要自杀以明志,到时候反倒又是朱元璋留下一个逼迫大儒的坏名声。
思虑了许久,朱元璋只得叹了口气,说道:“名寿莫要多心,如今标儿正和一位奇人在一起,省身养性,过几日自会去寻你!”名寿乃是宋濂的表字。
宋濂却是不信,只是狐疑的看着朱元璋,他好不容易将朱标培养成一个他士大夫眼中合格的仁君贤君,可不能又被朱元璋给掰回去了。
朱元璋无奈,只得说了实话道:“罢了,名寿,那位奇人便是提出内阁制度之人,那位奇人绝非庸碌之士,你若不信,大可亲自去看,但却要答应朕,不可在那奇人面前透露标儿身份!”
“这是为何?”宋濂不解。
“说来话长,只是名寿此番前去,若是能劝其出仕,朕定有重谢!”
宋濂闻言,心中莫名的升起一丝危机感,朱元璋竟然如此重视他口中那位奇人,他虽不在乎功名利禄,可谁还没有几分好胜心。
朱元璋既然认为有一奇人比自己更适合教导朱标,宋濂自然而然的打算看看到底是何人能有这般能耐。
……
农庄,朱标和李洪正在田野间跟着庄上的佃户们一起栽种番薯。
番薯这东西被李洪认定为是国之重器,可以换他老李家全家老小性命自然是有原因的。
除了亩产足够高以外,更难得的便是番薯完全不挑生长条件,适应性极强,耐旱耐瘠,不怕虫害,可以说只要种到地里,就完全不用再操心了。
如今李洪庄里的土地,将近七成都是上好的良田,种番薯甚至都有些浪费,毕竟番薯根本不需要这么好的土地。
可李洪为了更好的见到成效,便也不再算计这些细枝末节了。
说实话,一开始李洪让朱标一同下地播种朱标是拒绝的。
可无奈李洪说他身子实在太弱,若是再不加强锻炼,很有可能活不过四十岁。
若是旁人说说也就算了,可朱标却是知道,这位可是文曲星下凡啊,而司天监的监正还说他命中有劫,只有李洪这位文曲星下凡才能救他。
一开始朱标也只是将信将疑,可越是和李洪接触,朱标便越是心惊。
他甚至怀疑这世上跟本没有李洪不知道的事情,直到昨日李洪提出来的组建内阁之法,朱标便已经彻底信服了。
还未到弱冠之年的年纪,别的人这个时候说不定还在苦读四书五经呢,李洪的一言一行便已经可以改变整个大明官场局势。
这种妖孽,不是文曲星下凡还能是什么?
李洪说他身体弱,若是再不锻炼活不过四十岁,朱标便已经觉得自己命中大劫可能便是原由此处,因此此时干起活来格外卖力,看的周围佃户都有些发懵。
这位细皮嫩肉的公子哥怕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朱标倒是不知道这些人的想法,只是想想又觉得好笑,他堂堂大明太子,不在案牍之间处理政务,竟然埋头田间耕种,想来纵观古今应该是独一份了吧。
“李兄弟,你说这名叫番薯的作物,真能如你所说那般亩产千斤?”
同样也在指导佃户如何播种的李洪有些不耐烦的说道:“若是不行,我把脑袋割下来种在地里!”
这个问题这两天朱标已经不知道问过多少遍了,李洪也是没了脾气。
“君子慎言!”
一声大喝突然响起,所有人下意识的抬头看去,却见是一满头银发,却精神矍铄的老者站在田间,来人正是宋濂。
他早前问得了李洪名字和住所,便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路过田间时听见李洪不耐烦的敷衍,不由自主的出言呵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