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井盖爬梯而下。

地下水道景观大大出乎李察预计。

他原本认为会是狭窄阴暗，肮脏的地下水散发着刺鼻的恶臭味。

没想到这里刚好相反。

通道很宽阔，足够三四个人并排而行。

没有刺鼻的恶臭味，偶尔还有电灯亮着。

“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李察好奇问道。

杨奇挺直了背，单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眼里都有了光芒：“这条通道原本是打算做地铁轨道的，后来因为其他原因，才改成了下水道。”

“附近也没有小区住宅，基本没有污水排下来，下雨天也不会被淹。”

“至于为什么能够发现这里，因为我是圣迭戈基地的设计主要负责人。”

“可以说，整个圣迭戈基地，就是我设计出来的。”

“它有多少条街道，有多条下水道，哪些地方有别墅，那个区域是干做什么功能的，我都一清二楚。”

杨奇说这话，带着浓浓自豪，眼神都带着光。

“你设计了圣迭戈基地？”李察明显不相信杨奇说的：“若是真有这本事，怎么会沦落到这等地步？”

杨奇眼眸下垂，情绪低落下来：“我也只会搞城市设计了。”

“我当年从东方国移民到星条国，在国际上获奖无数，随便给人设计一个图纸，最少都要八位数报酬。”

“末世时代后，米阳、洛铂和威尔逊家族一同邀请我设计圣迭戈基地图纸。”

“他们开始给我许诺各种好处，等我基地建成后……”

杨奇长长叹了口气，他现在结果已经充分说明，当初许诺的条件一个都没有给他。

基地建成，一脚就将他踹开。

“三大家族为了巩固统治，开始施行‘白人至上’的政策，基地内所有东方人的积蓄全部掠夺而走……”

听到杨奇遭遇，李察也很同情。

不管在任何时代，武力是生存的第一要素。

倘若杨奇有战将甚至更高等级，还会被如此对待吗？

李察问道：“你就没想过反抗？”

杨奇正是李察目前需要的人。

了解熟悉基地构造，清楚基地富人位置，只要将他拉入伙，赚钱就会顺利很多。

“不敢反抗。”杨奇苦笑摇摇头：“以前有人反抗过，基本都死了，我不想死。”

李察怒斥道：“那你现在苟活着和死了有何区别，天天被当做过街老鼠，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你永远只配被人欺负。”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尤其是秩序崩坏的社会。

善良的人都会被欺负，更别说软弱没有反抗勇气的人。

“杨奇你回来了吗？”

远处转角，响起女子声音。

杨奇深吸几口气，将身上灰尘拍落，努力挤出笑容，“媳妇，是我回来了。”

大步往前走。

七八米后，转过弯，是一处大约有二十平米的隔间。

准确的说，应该是紧急避险的单独隔间。

四周橘黄色灯光将空间照亮，也让这里有种温馨的感觉。

靠墙是一面书柜，上面整整齐齐摆放着书籍。

两个破烂的衣柜，一架钢床，还有很多破烂推挤在角落。

此地是杨奇夫妻居住的地方。

“媳妇，猜猜我带了什么回来？”杨奇脸上带着笑容。

“不知道。”

李察循着女子声音看去。

轮椅上，躺着一个东方面容的中年妇女，五官还算端正，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笑起来很和蔼，就像是春风吹来，让人看着很舒心。

杨奇将被踩扁的盒子拿出来：“媳妇，今天是你生日，我专门给你买了最爱吃的奶油蛋糕。”

将盒子放在木桌上，认认真真摆弄，尽量恢复蛋糕形状。

他想给媳妇最好的礼物。

“只是太可惜了，我在路上脚滑了，摔了一跤，将盒子都压扁了，形状不好看了。”

杨奇有些恼怒的挠了挠头。

故意隐瞒被几个少年欺辱之事，不想让妻子会自己担心。

“奶油蛋糕这么贵，你买来干嘛，你不是一直想要换一副眼镜吗，应该给你先换眼镜的。”

以他们目前条件而言，奶油蛋糕是奢侈品。

杨奇媳妇责怪道，但脸上却洋溢着幸福。

太惊喜了。

“嘿嘿，你去年过生不是许愿想要吃奶油蛋糕吗，我今年满足你的愿望。”

杨奇站起身将口袋中一根蜡烛摸出来：“哦对了李察小兄弟，这是我爱人——顾静。”

刚才两口子只顾着聊天，全然忘记了李察还在旁边。

“嫂子你好。”李察主动走到轮椅前，友好的伸出右手，和她打招呼。

右手在空中停留了数秒，也不见对方回应。

“不好意思，我媳妇瘫痪了，脖子以下都不能动。”

杨奇尴尬一笑，连忙打圆场。

“是我不好意思。”李察收回手，有些触动。

他无法想象一个女性，在脖子以下都瘫痪的情况下，没有自暴自弃，还能有如此甜蜜的笑容。

更无法想象，杨奇竟然不离不弃照顾她。

“杨奇，有客人来了，怎么不说一声。”

“嘿嘿，忘了忘了。”杨奇点燃蜡烛，将蛋糕端到媳妇面前：“先吹蜡烛许愿吧。”

顾静扭动脖子，闭上眼睛：“希望我们一家子能够团聚，开开心心的活下去。”

在杨奇和李察生日歌中，嘴巴对着蜡烛，用力吹下去。

“家里来客人，也没有什么好招待的。”顾静继续说道：“幸好有奶油蛋糕，小兄弟，别嫌弃。”

李察摇摇头：“怎么会嫌弃。”

许愿完成，下面是分蛋糕。

杨奇将奶油蛋糕一大半分给了顾静，剩下一小半给了李察。

自己将塑料刀上的残渣刮下来送入口中。

“媳妇，来吃吧。”端着盘子，用叉子插起来一坨，送到顾静口中。

“我媳妇当年是被米阳家族的人打成这样的，那群人渣！”杨奇一办喂妻子吃蛋糕一边讲述。

做得很自然，七八年来，每一顿饭每一口水，都是杨奇喂顾静。

他和妻子认识了二十年，结婚后两人感情一直很好。

这个家，全靠杨奇一人支撑。

李察吃了一小块蛋糕后，将剩下蛋糕放回木桌上。

不是嫌弃。

而是不忍多吃。

奶油蛋糕对他们夫妻而言，太过珍贵。

杨奇一口一口的喂着顾静，橘黄色灯光下，显得更加温馨。

李察被他们夫妻两人间的相濡以沫不离不弃的爱情感动。

“你们还有一个儿子？”书桌上摆放着一个破裂的镜框。

一家三口人的合照。

“对，可惜儿子离家出走了。”杨奇眉宇间掩饰不住的失落：“一年了，生死不知，那个臭小子也没有回来过。”

儿子离家出走，对他们夫妻打击很大。

半个小时后，杨奇将蛋糕喂完。

李察将杨奇叫到一旁，“你真打算一辈子就这样，活在下水道，让你妻子跟着一辈子受苦？”

杨奇愣了愣神，有些失落：“现在这种情况没办法，我手无缚鸡之力，只能认命了。”

李察换个方式说道：“我听说基因药剂能够治好你妻子的身体，你不想治好她？”

“我当然想，只是不可能，基因药剂最好五百万联邦币，就是把我卖了，都凑不够那么多。”

李察将手放在对方肩膀上：“我现在有个赚钱路子。”

将自己想法说出。

看到杨奇和顾静感情，李察相信他是个重情义之人。

此人是值得信赖的伙伴。

“我现在需要有人熟悉基地环境的人做配合，你帮我的话，报酬我不会亏待你。”

杨奇听到李察计划，吓得连忙后退，疯狂摆手：“这是犯法的事，白人警察遍布基地，逃不走的。一旦被抓住，是要死的。”

“我怕死，没有我，顾静她活不过三天，我不能死。”杨奇深深叹了口气。

他很爱妻子，这份爱束缚着他。

李察知道说下去没用，这些年受到的打击和欺压，早就让杨奇没有了做出改变的勇气。

任何与基地做对的事情都不敢做。

逆来顺受。

李察站起身缓缓说道：“你妻子比任何人都渴望站起来奔跑，你以前没有能力帮助她。”

“现在机会就在你眼前，想通了，明天到温纳医院找我。”

回到单独隔间，将今天才抢到了三千联邦币留下。

三千联邦币，是杨奇几个月的收入。

“嫂子，祝你生日快乐，你们的蛋糕很好吃。”

离开地下水道，他不确定杨奇会不会来找他。

机会已经给他，能不能抓住机会就看杨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