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丫头,你背挺直了,手臂再往上一些,肩肘手要连成一条直线了,眼睛看着目标对了,就是这样。”萧奕耐心地指点着说道,“可以拉弦了。你的手别抖,慢慢拉开对,就是这样!”
南宫玥从来没有这般紧张过,她的肩膀都绷得紧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十米开外的一只五彩斑斓的山鸡。
血木弓很轻,以她的臂力也能轻易拉开,只是还不等拉不满弓,她的手一抖,长箭脱弦而出,在半空中摇摇晃晃了一阵后,软绵绵的落到了地上。
不远处的那只山鸡就连逃都懒得逃,就在他们面前悠哉哉地踱着步。
这是他们进山林后遇到的第五只山鸡,但是直到现在,他们还一无所获。
“又失败了。”南宫玥失望地放下了弓,义愤填膺地指着那只悠闲的有些过份的山鸡,告状道,“它瞧不起人!”
“臭丫头,看我替你报仇!”
萧奕取下了自己的弓,这是一张重弓,弓身呈黑银色,由一种特殊的金属所制,弓弦则是和血木弓相同,来自于南疆的金刚墨丝,只是与血木弓不同,它的弓弦足足有十股金刚墨丝缠绕而成,怎么看就不像是能轻易拉动的。
萧奕的手臂明明并不粗壮,却是轻松地就拉满了弦。
他的手指一动,利箭带着一阵破空之声,如闪电般划过天空,精准地射向山鸡的脖子。
南宫玥只看到一道金属光华在眼前闪过,紧跟着,不远处的那只山鸡就倒在了地上
好厉害!
好吧,策马拉弓什么的,果然是要靠天赋的!
她还是老老实实的治病救人算了
不过,萧奕是从小习武之人,也没什么好羡慕的,就好比自己,前世学医的时候可是吃足了苦头,才有现在的成就。
这么想着,南宫玥立刻又振奋起了精神,兴致不减地说道:“我们继续!你别忘了一会儿还要给我抓兔子呢!”
萧奕爽快地说道:“没问题我们找兔子洞去。”
南宫玥懵了,等一下啊,现在不是应该继续练弓术吗?一会儿才抓兔子啊这么说走就走真的好吗?难道纨绔界都是这样子的?
还没等她明白,就见萧奕已经捡起了山鸡,纵身上马。他吹了一声口哨,南宫玥坐下的白雪就自行慢悠悠地跟上了去。
自称5岁就抓到过一窝兔子的萧奕,不一会儿带着她找到了一个兔子洞,他正要向南宫玥显摆怎么才能把兔子从洞里引出来的时候,一只小兔子就毫无危机感的自个儿跳了出来,守在洞前的萧奕敏捷的随手一逮,一把抓在了手里,递给了一旁的南宫玥,“诺,给你!”
南宫玥爱不释手地接了过来,眉眼弯弯道:“哥哥一定会喜欢的!”
没显摆成的萧奕本来还有些讪讪的,但一见南宫玥灿烂的笑颜,就立刻转阴为晴,不自禁地也笑了起来。
臭丫头喜欢兔子!
多抓几只,臭丫头一定会更开心!
嗯嗯!就这么办!
萧奕握住拳头,斗致盎然地说道:“我们再去抓兔子!”
啊?还抓啊正捧着小兔子的南宫玥直接就傻了眼。
“臭丫头,你还待在那里干嘛,走啦!”
“等一下。”南宫玥生怕自己再不开口拦,就被他直接给拉着跑了,“那这只兔子怎么办?”
“你等着!”
萧奕就地取材,很快就用细树枝和青草编了一个草笼子,提着笼子忙不迭地就拿到南宫玥面前炫耀来了。
南宫玥亮晶晶地看着他,毫不吝啬地夸奖道:“编的真好!”她拿过草笼子,小心翼翼地把手里的兔子放了进去。
“那当然!这是我祖父教的!祖父说了,男孩子就应该随心所欲地在山野里奔跑玩耍,整天待在府里的那是姑娘!”
南宫玥呆了呆,说道:“老镇南王的想法真特别。”
说到老镇南王,萧奕一脸的仰慕:“祖父说过,若是连小小的山林都征服不了,又谈何驰骋疆场,傲视群雄。”
南宫玥不由肃然起敬,名门世家的嫡长孙,哪个不是在府里由名师细细教导,哪怕是武将之家,那也是在府里的演武场里,在长辈的眼皮底下习武操练。绝对不会有一个名门世家的嫡长孙会在山林里摸爬滚打的长大。
她不由想到,或许也正是老镇王的深谋远虑,前世的萧奕才能在这么恶劣的形势之下,逆转乾坤,成就一世霸业。
“老镇南王真的很厉害。”南宫玥由衷地说道。这位曾经的镇南王,不仅有着开疆辟土的勇猛,还有着高瞻远瞩的睿智。只可惜自己无缘一睹其风范。
“那当然!”萧奕骄傲极了,但看着南宫玥那副崇拜的样子,又觉得有些不太对劲。臭丫头要崇拜也应该崇拜自己才是,崇拜祖父什么的还是算了吧,反正祖父也不会在意的!想到这里,他话锋一转,又道,“臭丫头,我们抓兔子去!”
南宫玥仰起小脸,应了一声,“好!”
阳光落在她的脸上,衬着她的笑容越发的甜美灿烂。
跟着萧奕在山林里玩了一整天,直到夕阳西下,才带着各种奇怪的战利品回了营地。
和萧奕分开后,南宫玥回帐子草草地梳洗一番,刚换了一套骑装,就听见帐外面有喧闹声传来。
“意梅,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南宫玥吩咐道。
意梅还没出去,守在帐外的百卉倒是进来了,神色兴奋地说道:“三姑娘,去山林里狩猎的人回来了!”能跟着姑娘来参加皇家春猎,这是百卉以前想也不敢想的事,到这里以后,她就一直处于一种亢奋的情绪。
南宫玥恍然,都这个时候了,那些外出狩猎的,确实也应该返回了。
春猎对南宫玥而言,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因而她对狩猎之后的封赏仪式也没多少兴趣,但看到意梅和百卉都一脸期待地望着自己,南宫玥不禁有些好笑。也是,对这两个丫头来说,这确是难得的机会!
“走吧!”南宫玥站了起来,对身后的意梅和百卉说道。
意梅和百卉不由对视一眼,两双眼睛都是闪闪发亮,“多谢三姑娘!”
三人走出帐子,朝集合的广场走去。
还没有到地方,浓浓的血腥气就随风飘来,让人胃里直翻腾。
百卉是习武之人倒还好,意梅早忍不住掩鼻,一股恶心的感觉自喉咙传来,心里有些后悔了,抬眼朝南宫玥看去,却见自家姑娘在这么重的血腥气中还是如此淡然自若,不由心生敬佩。
皇帝帐前的广场上,每个参加狩猎的人跟前都堆着自己今日的成果,只是其中有些猎物看来实在惨不忍睹。
这勋贵子弟中有擅长打猎的,自然也有不擅长的。擅长的人可以一击毙命,只看到利箭干脆利落地将猎物贯穿,甚至连血都没流出多少但那些不善打猎的,就只有靠着自己的部曲人多来获得猎物,故而那些猎物,有的几乎被射成了刺猬,有的则血肉模糊,流了一地鲜血。
其中对比最为鲜明的猎物竟正好摆放在相邻的地方,南宫玥不由看了一眼。
左边的猎物的主人显然是狩猎的好手,他猎的一头山猪、两头鹿全身没有伤口,都是一箭贯穿了双眼。如果一只是这样那是巧合,三只都这样,足以知晓狩猎之人的箭术有多么高超了!
而旁边的那堆猎物,虽然数量不少,但多是山鸡、野兔之流,俱是浑身血肉模糊得让人不忍直视。
场中也有不少人对着那两堆猎物交首接耳,暗自发笑。
从他们的话里,南宫玥知道了那分别是齐王两个儿子的猎物。这齐王是当今皇上的庶兄,与皇帝的关系也十分融洽,那些看热闹的人也是背后议论一番,却不敢当着本人的面说什么。
侍卫们清点完猎物,上报统领,侍卫统领又上前走到皇帝身边,俯身向皇帝说了几句话,皇帝面露喜色。
“哈哈哈真是英雄出少年啊!”皇帝豪迈地笑出声,“今日狩猎的魁首是齐王府韩淮君!”
听到韩淮君之名,南宫玥不由向他看了一眼,在她的记忆中,韩淮君乃是齐王的长子,却只是个庶子。前世牺牲在战场,英年早逝,因而她不曾见过此人。
众人的目光有志一同地望向齐王,面带笑意地向他道贺。
齐王也对儿子的表现十分满意,回礼道:“过奖!过奖!”
“既然是少年英雄,那么朕今日就赏你一匹大宛宝马!”皇帝笑得十分开怀,今日只是狩猎的首日,韩淮君就打到了这么多的猎物,没有堕了皇家的颜面,“这宝马配英雄,是自古的真理!”
韩淮君大步走到场中,他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身材比同龄人高大,穿着一身墨色的骑装,腰间围着一条绣着银色云纹的腰带,看来英气勃发。他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五官棱角分明而深邃,薄薄的嘴唇,剑一般的眉毛斜飞入鬓,一双幽暗冰冷的眸子透着一股摄人的冷漠和寒意。
他的行动一板一眼,就像是尺子量出来的,礼数无可挑剔,连话也很少,只是冷静地说道:“臣谢过陛下!”
皇帝心情很好,大笑道:“君哥儿你做得不错,可比你弟弟能干多了。”
话音刚落,全场不禁有些冷场,一个庶长子被皇帝拿去与嫡子相提并论,这对嫡子而已简直算是一种耻辱,但眼看着齐王嫡子所猎杀的那堆猎物,众人谁都说不出一句辩驳的话来。
南宫玥不由地朝齐王方向看了一眼,目光放在了一个只有十二、三岁的少年,只见他正一脸怨毒地瞪着韩淮君。他或许以为自己做得隐蔽,却不知道这一幕已经被人收入眼中。
这个少年就是齐王的嫡长子,也是齐王府的世子,未来的齐王。他与与韩淮君有三四分相似,容貌俊朗,只可惜他目光闪烁,精神萎靡,看起来就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前世,在他继承了齐王爵以后,一直碌碌无为,而齐王府也在他的手里,从亲王降为了郡王。
韩淮君接过赏赐后,行礼离开,站在了齐王的身后。
随后,皇帝又对第二名和第三名也作了嘉奖。第二名和第三名都是将门子弟,能在这样的场合露脸,甚至被皇帝记住,因而两人脸上都掩不住喜色,谢恩后退下。
“奕儿”皇帝突然看向了萧奕,问道,“不知道你今天猎了些什么?”
萧奕随意地耸了耸肩,漫不经心地说道:“陛下,臣今日运气不太好!”
萧奕面前只摆着一只山鸡,山鸡尾部漂亮的尾羽也没有了,看上去分外寒碜。而萧奕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他吊儿郎当地站在那里,浑然不理会周围其他人火辣辣的目光。
南宫玥悄悄捂了捂脸,也不知道这熊孩子怎么想的,拉着她抓了一下午的兔子,除了最初的那只外,还先后又抓到了两只,只不过其中有一只恰是怀胎的母兔,便放了回去。至于萧奕跟前的那只山鸡的尾羽,因为漂亮,被她拔了下来准备回去做毽子。
萧奕目前的惨状,真不知道该归功于谁
皇帝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奕哥儿啊奕哥儿,你可是将门子弟,怎么可以这般疏懒?不行,朕得罚你”看皇帝满脸笑意的样子,语气里根本没有一点责备的意思。
萧奕嬉皮笑脸地朝皇帝作了一个揖:“皇帝伯伯,侄儿自知技艺不精,不过还是有几分骨气的,干不出那种捡别人的猎物充做自己的低劣之事。陛下还是略过臣吧!”
“你啊”皇帝又好气又好笑地用手指了指他,真的没再与他计较了。
南宫玥听到周围人都在窃窃私语说皇帝宠爱镇南王世子,心里却明白事实并非如此。
身为质子,萧奕表现得越纨绔,就越让皇帝放心,相应地,皇帝也会对萧奕越好。
南宫玥心里为萧奕悲哀,皇帝这招其实和萧奕的继母小方氏的捧杀如出一辙!无论是自己,还是萧奕,终究是太弱小了,所以才处处制肘于人。
一番封赏后,南宫玥回了一趟自己的帐子,让意梅拎上一个草编的小笼子,然后朝皇后的营帐走去。
“玥丫头来了!”皇后眉眼间带着微微的倦色,声音却非常温和,向她招了招手道,“今日你可有什么收获?”皇后之所以有此问,是因为看到南宫玥的丫鬟提着的笼中有一团白色的物什。
南宫玥走上前几步,笑着说道:“臣女偶然抓了一只小兔子。”她向意梅使了个眼色,意梅立刻把笼子提到她身边。
南宫玥打开笼子门,把笼中胖乎乎睡成一团的小兔子捧了出来。之前,她吩咐百卉仔细打理过一番,因而现在它的毛发雪白蓬松,分外可爱。
小兔子似是被南宫玥的动作惊醒了,睁着黑溜溜的眼睛,左顾右盼。
南宫玥把兔子给皇后看了一眼,又放回笼子中,轻柔地说道:“娘娘,五皇子这次不能来猎场,他一定很遗憾吧。请娘娘把这只兔子带回宫去,也让五皇子开心开心。”
她和萧奕在山林里一共带回来两只兔子,另一只是约好要带回去给哥哥的。
“你有心了!”皇后感叹道。她还记得准备出发时,小五一双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她,差点就要心软了,但想到小五的身体状况,她心一狠还是把他留下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宫里有多寂寞。
皇后没想到南宫玥心里还念着小五,脸上有些动容。
在皇后的示意下,闻嬷嬷从意梅手里接过了笼子,拉着南宫玥在自己身边坐下。
陪着皇后说了会儿话,又用过晚膳,南宫玥便告退了。
走出帐子,看着头顶的点点的繁星,南宫玥不由地期待起接下来的几天。
还有很快就会到来的那件事情
伴随着黑夜的悄然流逝,又一个黎明来临了。
天才蒙蒙亮的时候,皇帝就带上了三个皇子和萧奕,进入了山林,说要让他们好好见识一下什么是宝刀未老。
听说明月郡主本来也想伴驾,可是因为昨日在山林中碰到了什么花草,所以皮肤过敏起了一大片疹子,脸上红通通的一片,因此只能留在帐中休息听说明月郡主为此大发脾气,她的侍女是红着眼从帐中跑出来的听说
南宫玥听着百卉的来报,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明月郡主再如何刁蛮任性都与她无关,但要是欺负到她头上来,就别怪她睚眦必报。
南宫玥心情很好地向百卉挥了挥手,说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要是有什么特别的事,再来禀告我。”
“是,三姑娘。”
百卉退下后,南宫玥也走出了帐子。
萧奕不在,就凭着她这三脚猫都不如弓术和骑术,南宫玥也不敢到处乱跑,于是便骑着白雪,在山林的最外围慢慢踱着步。
白雪的性情温和,哪怕她不小心把缰绳拉得太紧,白雪也只是不适地甩甩头,丝毫没有任何反抗的举动。南宫玥轻抚着它的鬃毛,决定一会儿回去,让百卉准备些上好的豆子来犒劳犒劳它。
“我们再走一圈吧,白雪。”
南宫玥轻轻夹了一下马腹,白雪轻巧地迈开四肢,向前小跑着。
阳光落在他们的身上,暖洋洋的,让她不由舒服的微微眯起眼睛。
突然间,白雪发出急促的嘶鸣,它身躯剧烈地抖动了一下,接着撒腿狂奔了起来。
“哒哒哒哒哒”
南宫玥大惊失色,急忙拉紧缰绳,可是白雪完全没有放缓速度的趋势,甚至还跑得更快了,仿佛一阵风一般,颠地南宫玥险些被摔下来。
她忙屈身抱住马脖子,才险险稳住身形,只觉得迎面而来的风像刀子一样挂在脸上,她可以想象自己的头发恐怕已经乱得像一个疯婆子了。
“哒哒哒哒哒”
白雪越跑越疯狂,就像是一头犀牛横冲直撞地冲进了山林中,在树与树的间隙间穿梭,在荆棘和枯木段上方跳跃南宫玥的额角满是汗,脸庞和露在衣裳外的肌肤已经被刮出了不少细小的伤痕,更糟糕的是她的手臂已经没有力气了,双臂好像铁铸般沉重,身体更是越来越往右侧偏移
她已经支持不了太久了,只是靠着一口硬气在勉强支撑着。
要是被甩下马背,自己是会重伤,还是性命不保呢?真难说啊
南宫玥死死地咬紧牙关,不到最后一刻,她不想放弃!
这时,有急促的马蹄声从身后传来,越来越近,南宫玥却没有力气回头去看。而就在下一刻,一个厚实的胸膛出现在她身后,两只强健的手臂从她腰间穿过,握住了缰绳。
“不要慌!”低沉冰冷的嗓音从身后响起,此人竟然从他自己的马上一下子跳到了她的马上!
是韩淮君!
南宫玥听出了来人的声音,她微微一愣,随后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这韩淮君既然敢跳上她的马背,定是有十足的把握才是,她应该能够化险为夷的。
“身体俯下,尽可能贴着马背。”
南宫玥立刻依言而行。
白雪继续狂奔着,但渐渐的,狂躁无比的白雪就在韩淮君手里安分了下来,速度越来越慢,然后终于停了下来。
直到这时,南宫玥的心总算定了下来,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韩淮君翻身下马,恪守礼数地看向她问道:“你能自己下来吗?”
南宫玥急促地喘着气,过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肯定地说道:“能。”
南宫玥颤巍巍地下了马,尽管她仍努力保持一副镇定的样子,但是脸色还是显得有些苍白,额头冷汗直流。
她刚一站稳,就忙不迭就去检查白雪的状况。白雪的性子十分温和,不可能无缘无故忽然发狂。
南宫玥才扫了一眼,便赫然发现白雪的臀部上多了一支箭,鲜红的血液从伤口旁边流出来,在它雪白皮毛的映衬下,红得刺目惊心。
“白雪”南宫玥又愤怒又心疼,她安慰地抚着白雪的鬃毛,正要动手替它治伤,一旁的韩淮君已经沉默不语地从怀里掏出金疮药,并对南宫玥说道:“县主,请退开一些。”
南宫玥微微垂眸,退开了半步,毕竟她可没有学过医马,而韩淮君是学武之人,应该会比她专业一些吧?
韩淮君利落地拔下了那支箭,一瞬间,白雪发出凄厉的嘶鸣,让南宫玥的心都不由微微一痛。韩淮君一边耐心安抚着它,一边小心地在它的伤口上涂抹金创药。
他的手法非常利落,好像已经做过了许多次,就连身为医者的南宫玥也说不出半点不妥来。
做完了这一切后,韩淮君有些冷淡地说道:“放心吧,它只是皮外伤,养些时日就会好。”
南宫玥感激地点点头,从荷包里拿出麦牙糖,喂到了白雪的嘴里,安慰地说道:“白雪,没事的,你很快就会好的。”
白雪亲昵地贴了贴南宫玥的掌心。
南宫玥心里一阵后怕,要是没有韩淮君及时出现,她怕是
南宫玥福了福身,真心诚意地说道,“韩公子,多谢你的救命之恩!日后你若有需要,尽管可以找我帮忙。别的我也许不行,医术方面我自信还是不错的!”
韩淮君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不用。没有我,你今日也不会有这遭劫难!”
南宫玥微微一怔,下意识地问道:“什么意思?”
韩淮君没有回答,只是牵着她的马,转身往回走。南宫玥快步跟了上去,先前的一阵乱跑已经让南宫玥完全迷失了方向,若不跟紧,怕是回不了营地。
山林中一片沉寂,走了一会儿后,南宫玥突然开口了,语气轻柔却又十分肯定地说道:“这箭是齐王世子射的吧。”
韩淮君的背影微微一震,似是一惊,他缓缓地回眸看向南宫玥,过了半晌才从齿缝里挤出声音道:“是我连累了你。”他虽然没有直接承认,但言下之意显而易见。
南宫玥的心中哪里还不明白。
其实刚刚在韩淮君拔箭的时候,她就看到箭尾上有着齐王府特有的标志,一开始,南宫玥确实没有太在意,但后来回过头去想想,又结合前世的记忆,还是想到了这标志所代表的意思。所有的一切也随之明了。
“齐王世子刚刚的目标其实是你吧!”南宫玥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说出来的话却让韩淮君心惊。
韩淮君沉默着,只是冷硬的脸庞上微微流露出一丝痛苦的。
南宫玥没有漏掉他脸上的表情变化,脑海里则浮现起了前世所知的韩淮君的身世。
众所周知,韩淮君是齐王的庶长子,但事实上,他其实是齐王真正的“嫡妻”所生的“嫡长子”。十几年前,齐王奉命去江西的途中,意外遭人袭击与手下失散,并受伤失忆,后来被一户行商的张姓人家所救。在那段日子里,失去记忆的齐王渐渐与张家姑娘情愫暗生,于是便入赘做了张家的赘婿,并在一年后生下长子,也就是现在的韩淮君。
如果在话本儿里,齐王之后恢复记忆,便是把那位姑娘迎回齐王府册为正妃,从此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
然而人生并不是话本,齐王在韩淮君出生不久后,就因为意外撞到头部,恢复了记忆,皇族的骄傲让他不能接受自己入赘的事实,而张氏商家女的身份也配不上齐王正妃的位子。于是齐王贬妻为妾,韩淮君也从此由齐王的嫡长子变成了庶长子。
一开始,齐王还对原配妻子心怀愧疚,对他们很是不错。可随着他与现任的齐王妃大婚,之后又纳了许多娇妾美婢,齐王对原本嫡妻的感情也逐渐淡了
韩淮君的母亲本就是小门小户出身,无法适应王都中的生活,丈夫的心又逐渐不在自己的身上,府里的侍妾都知道她的这段遭遇,嫉妒她有一个庶长子,格外地针对她。她心中的思虑越来越重,终于在韩淮君五岁的时候香消玉殒。
而现任的齐王妃自入府后,就对这个庶长子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可初时,齐王也就这么一个儿子,还是颇为看重的,齐王妃倒也不敢随意苛责。直到韩淮君三岁时,齐王妃一举得男,生下了嫡子,齐王欣喜若狂之余,齐王府的风向瞬间就变了,虽说齐王对这个长子也不算冷淡,但韩淮君在齐王府的地位还是就此一落千丈。
齐王世子长大后,自然也知道了这个庶兄的来历,同他母亲齐王妃一样,也极度看庶兄韩淮君不顺眼,而昨日春猎韩淮君的卓越表现和皇帝的那一席话更是让他心生妒恨。
南宫玥估计齐王世子应该不至于愚蠢得想要在这皇家猎场弑兄,这春猎上若是出了人命,皇帝必然下旨彻查,一旦被查出,齐王世子也别想好过。
所以齐王世子想必只是想吓唬吓唬韩淮君,或者让他受个轻伤,警告他以后安分一点。只是没想到齐王世子的箭术实在太烂,一箭没射到韩淮君,反而误伤了她的白雪。
南宫玥只能暗叹自己倒霉,没招谁惹谁,就来了这么个飞来横祸。
韩淮君一直没有说话,他一路送着南宫玥到了营地,才拱手告辞:“县主,在下就送到这了。”
说完,他转身欲走,却不想南宫玥在后方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你想一辈子都这样下去吗?”她的声音极轻,却还是清晰地传进了韩淮君的耳里。
“什么?”韩淮君止步回眸,一时之间没有明白南宫玥话中之意。
“你是想一辈子被人忌惮,像条狗似的被人踩在脚下,时不时提防他人的阴谋算计,还是想要脱离他人的掌控,建功立业,自立门户?”她的语调云淡风轻的,可是话中的意思却是一点都不像个十岁的女孩儿应该说的话。
韩淮君微微错愕,却是没有回答。然而南宫玥的话如同魔咒般,一遍遍在他的脑海中响起,回旋不去。
他想要脱离他人掌控吗?
他自然是想的!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想着能脱离齐王府,自己建功立业,自立门户,做梦都想啊!
“如果你想,我可以帮你。”南宫玥温软的声音再次传进了韩淮君的耳中,如同一个惊雷,让他回过神来。
韩淮君不由感到好笑,这样一个十岁的小姑娘竟异想天开说可以帮自己,这是在逗自己开心吧?
他的目光情不自禁地定在南宫玥身上,小姑娘素白稚嫩的脸蛋,在阳光的照耀下,好像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金纱,她的神情在那层金纱的衬托下,显得庄严肃穆。
这一刻,韩淮君心中突然涌起了一种难以言语的感觉,好像眼前这个小姑娘刚刚所说的话,并不是在开玩笑。
可是,他还是没有回答南宫玥。
南宫玥一直在观察着韩淮君的神情,然而遗憾的是,她并没有从他的面瘫脸上看出些什么,见他迟迟未答,也没有勉强,淡淡地说道:“你回去好好想想,如果想,明日之前,可以随时来找我。”
南宫玥素来恩怨分明,尽管这次的倒霉事是因韩淮君而起,但罪魁祸首却是齐王世子。以刚才的形势,韩淮君完全可以袖手旁观,将事情闹大!一旦皇帝追究下来,齐王世子绝对讨不了好。
可是韩淮君却没有坐视不管,反而出手救了她!
南宫玥很清楚,这次要不是韩淮君相救,她轻则负伤,但更有可能是直接丧命了。
所谓有仇不报非君子,齐王世子的这一箭之仇,南宫玥是不可能当做没发生的,虽不至于想要了他的命,却也要让他付出点代价。最简单的方法自然是通过韩淮君齐王世子既然想着对付韩淮君,那她就扶韩淮君一把,韩淮君出人头地,自然是对齐王世子最大的报复!
“告辞。”韩淮君惜字如金,拱手告辞了。
南宫玥看着韩淮君远去的背影,心里也不着急,至少对方没有正面回拒不是吗?
对于韩淮君,南宫玥其实有成的把握他会答应。
前世的韩淮君在齐王妃和齐王世子打压下,还是崭露头角,在军中立下赫赫战功,若不是最后战死沙场,英年早逝,恐怕成就远不止于此。南宫玥当时也曾听闻,韩淮君的战死压根儿不是什么意外,而是一场阴谋。只可惜,具体的详情,她也不得而知。
正想着,意梅从帐子走了出来,一看到南宫玥,含笑着从她手中接过白雪的缰绳,“三姑娘,你骑马回来了!咦?白雪怎么受伤了?”意梅不由发出惊呼,花容失色,声音颤抖道,“三姑娘,你们这到底是怎么了?”
眼见意梅一副不弄清源由绝不置休的样子,南宫玥只得把刚才发生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只说流箭伤了白雪,韩淮君偶然路过,自马上救下了她。
这下可把意梅给吓坏了,在她耳边念个不停,自责不已:“三姑娘,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该留您一个人骑马的。”
南宫玥安慰道。“不怪你,是我不想让你们跟着的。再说,就算你在,你也帮不上忙”
不过显然她的安慰并没什么效果,那之后将近一炷香的时间,意梅都是絮絮叨叨地没玩没了。
南宫玥听得耳朵都痛了,只能有一下没一下地应着。
就在这时候,萧奕撩开帘子,走了进来,这大大方方毫不避讳的样子,让意梅直接就看傻了眼,一时间甚至都忘了继续念叨。
南宫玥已经习惯了他时不时闯进自己住处的行为,都有些懒得生气了。反正就算说了他也不会听的
才伴驾归来的萧奕,兴冲冲地说道:“臭丫头,走,我带你出去骑马!”
还骑马啊意梅吓得脸都白了。
南宫玥意兴阑珊地说道:“不去了,白雪都受伤了。”
“白雪受伤了?”萧奕一挑眉梢道,“怎么回事?”
南宫玥有些不想说,但想到萧奕那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只能尽管轻描淡写地说道:“是被流箭伤到的,不过,已经没事了”
“流箭?!”萧奕压根儿就不相信,斜睨着她说道,“臭丫头,你也就在山林外围跑跑马而已,这样都能让流箭伤到,那射箭的人该有多蠢啊!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奕盯着她的眼睛,在他深邃的目光中,南宫玥觉得自己莫名地就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于是只能无奈地说道:“好吧好吧,其实不是流箭,只是无妄之灾”说着,便把之前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萧奕一阵心惊胆战,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好一阵子,想要确认她是不是真的毫发无伤。
早知道,才不去伴什么驾呢!才不过离开半天的工夫,就差点萧奕有些不敢往下想了。
南宫玥又一次向他确认道:“我真没事!”
“是谁干的?”萧奕面无表情地说道,这让早就习惯了他嬉皮笑脸的南宫玥有些不太适应,就听他斩钉截铁地说道,“你一定知道。”
南宫玥没辙,只得老老实实地说道:“是齐王世子,他其实是想教训韩淮君,没想到误伤了白雪”
萧奕似笑非笑道:“原来是他”
南宫玥的心猛地一跳,忙说道:“你不会想去教训他吧?”
萧奕环抱着双臂,懒洋洋地说道:“反正我就是个纨绔子弟,纨绔子弟看人不爽,随便打两下也是情有可原的。陛下可不会因为这个责怪我!”说着,他收敛起了笑容,难得一本正经道,“放心吧,我有分寸”
不等她阻拦,萧奕便径直走向帐外,当掀起帐门的时候,他又回过头来,一脸庆幸地说道,“臭丫头,还好你没事”不然的话,他非要把那齐王世子千刀万剐不可!
南宫玥呆呆地目送着他离开,不知为何,自惊马以来一直压在心底的恐慌已经荡然无存了。
再见韩淮君的时候,正值晚霞满天。
他站在她的面前,脱口便是这么一句话:“我该怎么做?”
南宫玥笑了笑,慢慢地向前走去。
韩淮君跟在她身侧,听着南宫玥轻声慢语地说着话,仍旧是一贯的面无表情,心里却是惊疑不定
好一会儿,他最终还是向着南宫玥点了点头。
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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