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

上课铃响起，失踪了两节课的苏沐柠回来了。

目光呆滞，两只手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摇摇晃晃地飘了回来。

满脸的失魂落魄。

“完犊子了……”

苏沐柠喃喃自语着，两眼无神地望着前面的黑板。

看见她这个样子，李鸣远就知道她妈妈今天到底生了多大的气，看来今天苏沐柠也是逃不过一顿打了。

李鸣远在心里为苏沐柠默哀。

“哎呀！”

苏沐柠突然哀嚎了一声，脸上写满了愤慨，

“我就想不明白了，李春华这个女魔头为什么天天跟我过不去？！她是不是更年期提前了？还是她把在家看孙子的气撒到老子身上来了？！”

李春华，正是他们班主任的大名。

盯——

门外传来一道死亡凝视，苏沐柠顿时直冒冷汗，坐直了身子。

李鸣远默默准备出了下节课要用的试卷。

苏沐柠照例打算掏出小说开始看。

“啪嗒啪嗒——”

一阵不慌不忙的脚步声传来，在苏沐柠的身后缓缓停下。

苏沐柠感到浑身上下都不自在了起来，情不自禁坐直了身子，目视前方。

李老师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抽了把椅子，在苏沐柠身后坐了下来。

苏沐柠露出了个吃了死苍蝇的表情。

李鸣远默默掏出笔记本。

这节课是理综的生物部分讲解，李鸣远理综一直不错，分数稳定在二百七以上，生物一直是接近满分的水准，因此这节课对他而言倒还算轻松。

于是李鸣远的脑海中回响起了白月冰说过的话，不可避免地胡思乱想了起来。

几次看向苏沐柠，李鸣远有好几次都差点忍不住，想要开口询问，但终究是没能说出口。

他终究是缺乏勇气。

李鸣远的眼神有些黯淡。

“……”

苏沐柠坐在一旁，微微张着嘴巴，两眼空空地盯着黑板，满脸的呆滞。

过了一会儿，她就靠在了椅子背上，两条腿伸到前桌的脚下，整个人呈现出一种仰躺的姿态。

“啪！”

李老师拿卷宗在苏沐柠头上使劲打了一下。

苏沐柠一个激灵赶紧重新坐直。

就这样一直到放学。

“叮铃铃——”

“好耶！”

放学铃响，苏沐柠直接跳了起来，一把把早就收拾好了的书包背上。

“我要走了！”

“大哥再见。”

李鸣远低头道别，默默收拾起了东西。

“所以说苏沐柠真的谈恋爱了？”

“千真万确，我前两天还看见她和石阳晖走在一起呢。”

“我的天呐……不敢相信，大哥居然也有谈恋爱的一天……”

“可不是嘛，唉……爷的青春结束了。”

出校的路上，李鸣远听到了几个男的在那里谈论苏沐柠。

因为那无与伦比的光辉事迹，苏沐柠在学校里有着相当高的话题度，基本上可以用人尽皆知来形容。

李鸣远在后面听了一段时间，最后抿了抿嘴，快步离开了。

在校门口，他看到了苏沐柠正以一种六亲不认的步伐大踏步地走着。

李鸣远犹豫了一下，打算打个招呼。

“大哥……”

一句“大哥好”还没说出口，李鸣远就看到，石阳晖正走在苏沐柠的旁边，两人离得很近，肩膀都快要挨到一起了，正有说有笑地聊着什么。

看起来似乎很和谐。

看到这一幕，李鸣远只感觉心里好像缺了一块似的，空落落的，难受得厉害。

李鸣远抿了抿嘴，不禁放慢了脚步。

低下头去，以防被苏沐柠看见。

就这样到了家里。

小区很偏僻，也很老旧，四处弥漫着一股酸臭的垃圾味。

离市区也有些距离，去学校需要坐至少四十分钟的公交才能到，但胜在房租便宜。

“吱呀——”

“我回来了。”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推门声响起，李鸣远进到了家里。

家里照例空空荡荡，没有回应。

李鸣远摇头苦笑，换鞋，洗漱。

房子不大，一室一厅，也就二三十平的样子，而且看起来相当破旧，但胜在房租便宜，因此李鸣远倒也没有过多的挑剔。

因为一些原因，李鸣远已经独自生活三年了。

“一个月房租一千一，生活费一个月六百……”

李鸣远现在手上还有三千块钱的存款，度过这一个月还是绰绰有余。

至于大学的学费，只好等高考完了再说了。

好在他理综和数学一直不错，去做家教完全没有问题。

其实学校是有贫困生补助的，李老师以前也委婉地劝过李鸣远，但是被他拒绝了。

他不想靠别人的救济来养活自己。

“妈，我回来了。”

进到房间，换好睡衣，李鸣远看着床头柜上，那张摆放着的相片，有些怔怔出神。

那相片上，一名妇人正温婉地笑着。

李鸣远的眼角微微有些酸涩。

他一直是一个不够勇敢的人，当时父母争吵，他没有勇气出面阻止，父亲出轨，他亦没有勇气当面谴责。

父母离婚，他没有勇气表达意见；而当那个女人耀武扬威找上门来，挑衅他与母亲的时候，他亦没有勇气站起来捍卫他的妈妈。

而当母亲患病去世后，他也只是被迫地去直面了生活的残酷。

哪怕是现在，他仍是没有勇气，去与石阳晖争夺所爱之人的青睐。

李鸣远的眼神黯淡了下来。

跟苏沐柠待在一起的时间总是快乐的，跟她在一起，李鸣远甚至会忘记自己早就已经是孤身一人。

只是现在，不一样了吧？

李鸣远只感觉心里像是被大石头压了一样，难以喘息。

他把颈上的项链摘了下来，握在了手上。

项链的做工很精美，中间还镶嵌了一颗通体晶莹的红宝石。

这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留给他的最后一件，最为重要的东西。

也是他现在……唯一的心灵支撑……

厕所里的水龙头在往外滴答着水滴，屋内一片死寂。

天色渐渐昏暗了下来，屋内的视线渐渐黑了下来。

李鸣远独自坐在床前，只感觉浑身上下都被名为孤独的浪潮淹没，冰冷而又窒息。

“哐哐哐！”

突然门口传来了一阵响动。

“李鸣远，快给老子开门！”

一道清脆悦耳的女声响起。

李鸣远蓦地抬起了头来，满脸的难以置信。

苏沐柠？

他急忙起身，快步跑了出去。

“吱呀——”

令人牙酸的开门声响起，那美丽活泼的少女便出现在了李鸣远的面前。

“苏沐柠，你来干嘛？”

“嘿嘿，走！”

苏沐柠没有说话，只是傻笑了一声，然后抓住李鸣远的手腕，就把他往外面拽。

“走，我爹妈让你去我家里吃饭！”

李鸣远的心里闪过一丝悸动，可是很快就黯淡了眼神。

挣脱苏沐柠的手，李鸣远退了回去。

“我还要复习，今天就先不去了……”

“哎呀，复习啥呢，吃个饭而已，能差多长时间，赶紧的！”

苏沐柠不听李鸣远的说辞，再次抓住李鸣远的手，把他拽了出来。

软嫩的触感传入李鸣远的掌心，让他心跳加快，

“等、等一下，我去换衣服。”

“快点着，别让老子等急了！”

李鸣远落荒而逃，苏沐柠站在门口。

伸出刚才拽住李鸣远的那只手，苏沐柠微微有些出神，紧接着却突然傻笑了起来。

脸上挂上了两团好看的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