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依次走进医馆,然后被引进库房。
空气中弥漫的药味比正堂更浓郁一些,几个穿着粗布衣,胸前挂着一块木牌的医馆人员在分拣药材,对于众人的到来只是稍微关注了一下,便不再理会。
众人第一次进医馆的库房,见到如此奇景,纷纷忍不住低头议论。
胖子感慨道:“这医馆真的气派啊!听说那李大夫为人正派严谨,将此地打理得井井有条,那一身医术也是十分难得!要是能够成为医馆的人,对我的生”
似意识到失言,他连忙闭上嘴巴,朝别处看去。
但对周围异常留心的路南却是记在了心里。
这小胖子,心里有主意啊!
也不想打听试探什么,人都是有目的的,只要不犯在他手里就好。
这时,后门进来一个中年男子,身材有七尺有余,目光有神,正是此间主人李药。
目光一扫,随即说道:“尔等人都到齐了,那便开始考核吧!”
说着的时候,那几个忙活的医馆小厮转身退去。
他指着旁边的药架,“药架上的字,你们挨个看过来,认得的字就在上面轻轻敲一下,而后到我这里来复述!”
“谁先来?”等李药往里间走去,旁边站着的医馆小厮站出来朗声道。
“我先!”
一名青年走了出来,朝着医馆小厮做了个揖,只是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
“苏兄好雅兴,果真是有文采的人!”
“这一作揖深得先贤真意!”
这青年被同伴们吹捧得心花怒放,正要转身回礼,那小厮已经面无表情地道:“李大夫说了,再耽搁就不用考核了!”
说罢,皮笑肉不笑地道:“咱做的可不是什么之乎者也、礼义有方的事,就是给李大夫打下手的,不兴这玩意!”
要不是以前自己也是这鸟样,要不是他怕这些人脑子一热,报复自己,指不定直接让滚了!
一盆冷水直接浇灭了众人的内心火热,在生活和理想之间犹豫了片刻,青年麻利地穿过药架,期间,用手在其中三个格子分别敲了一下,然后转入后门里间。
不多时,就一脸尴尬地走了出来。
“苏兄,如何?”
“对啊!有没有可能通过?”
那苏姓青年看着问话的人,只觉得人心不古,可能两个字算是直接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于是冷笑一声,道:“我认了八个字,那李大夫一句话也不说,就让我出来了!”
顿时,众人心中微微一凛。
很多人都是彼此认识的,大娘不说二娘,手上有几分本事不都一清二楚?
接下来的考核异常平静。
一个个人一脸无奈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虽然脸色不是很好,但也舍不得离开,他们倒是想看看,最后谁会被录取。
路南看着众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忍不住摇了摇头。
“兄弟就不紧张?”
“紧张!”毕竟,在方说书那里压了十多个铜子呢,那可是他的全部身家了。
不过,和别人不同的是,路南现在是真正的学霸,对于能否录取,自然是有信心的,除非是陈夫子亲自来考核。
然而,陈夫子是个脾气倔强的臭老头,自诩读书人,哪能跑过来和一众年轻人抢饭碗?还是做别人的下属。
他抬了抬眼,药柜前,少年华平脸上露出一丝得色,前一刻,他刚敲下了最后一下,一共响了16下,引起了众人惊呼。
不怕不优秀,就怕人比人!
瞧瞧人家
啧啧声不绝于耳!
而里面的李大夫果然给足了面子,足足五分钟,那华平才施施然走了出来,看那模样,竟是和先前路南在外头的表现有三分相似。
众人不知看没看穿,反正路南旁边的胖子是看穿了,肥厚的嘴巴微微翘起,带着一丝不屑,同时,还有一丝酸涩。
“如果没什么意外,这家伙应该能拿下这位子!”
眼看着前面的位置空了,路南终于松了松膀子,让旁边的几个站得比较近的忍不住往后退去。
“抱歉抱歉!忘了你们在这了!”
路南说得十分诚恳。
他时刻谨记着要低调,但是有的时候,这个性子难免会忍不住跳出来搞事情。
烦死了!
“不碍事!这是轮到了兄弟嘛?紧张一点是应该的!”那人和善地说道。
却见路南已经走了出去,那施施然的模样,哪里有一点紧张的样子?
路秀才大抵算是一个名人,到他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眼神中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
“你们猜,他能敲几下?”
“毕竟是路秀才!三两下应该是有的!”
华平暗中掐指一算,四舍五入,姑且算他十下吧。
那肯定妥了!
嗒嗒嗒
然而,念头刚出来,不等他郁气舒展,前方便是一连串地敲击声,犹如那铿锵有力的破阵曲,心跳连连。
众人张大了嘴巴,不能言语。
便是那负责监督的医馆人员也是大吃一惊。
须知,考核的内容是药老定下的,此前无人知晓,而药架上的文字,便是他们也是因为职业便利,才能认得全,若是放在一年前,他的表现也比不得其他人好到哪去。
惊疑不定之下,肃然道:“考核之事,事关医馆颜面,乱敲可是要承担后果的!”
路南呵呵一笑,“自然!”
见他表情不似作伪,考核人员只能将路南引了进去。
院子里,一颗一丈多高的古松恹恹而立,树下,有一石桌、两石凳。
“这古松形如云盖,却是一颗好树,可惜,叶落不知根,空有奇景无复人观!”说话之人一身褐衣,面容略有憔悴,但自身带着一丝道不明的气势,却和寻常人不同。
对面坐着李药,感慨一声,“人好树好!秦里正说笑了!”
褐衣之人赫然是白云村里正秦正,不过,皇权不下乡,又恰逢时代动荡,里正之位,空有名头而已。
“呵呵,近来无事,多读了点书,现在一看到枝叶凋零,人心动荡,便忍不住思绪飘飞!”
秦正将目光从古松上移开,喝了点茶水,“这县里头的茶可都是好茶!”
李药目光平静,对于对方这种表现似乎早有预料,当下大周羸弱,各地动荡,帮会世家崛起,又有诡异作祟,朝廷疲于奔命,很多东西已经无法顾忌,而眼前的里正对于权势地位极其热衷,每次与他喝茶,总是免不得抱怨一番。
说着,秦正看向桌面,那里除了有茶、茶杯、还有铜子!
用细布制作的小包,上面秀了一些精致的荷花,因为里面的铜子过于饱和,能清晰地看到被撑起的弧形轮廓。
“李兄!陈夫子那人很少做那种不敞亮的事,这是唯一一次!”
李药表情凝重,他和秦正相交多年,当初他刚来白云村的时候,也是得他照应,才有今天这局面。
“这是秦兄的情面?”
“自然不是!我只是帮忙搭个线!”
李药陷入沉思。
秦正知道他心有意动,道:“李兄就收着吧!如今法规难断,朝纲崩坏,上面作为,尚且无法估估计苍生,合乎你我?况且,此事,无非是一个小小的医馆人员,那华平本身也有些本事,想来,那两位大人也不会因此责难你!”
“如此也好!”李药长出一口气,心中似乎放下了什么东西。
两人都没有中止考核的意思,做戏做全,算是为这件事情划上一个圆满的结局。
听着脚步声渐近,秦正笑道:“来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