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长三尺一寸，柄长六寸三分，重量随机。”大匠人向古镇介绍道：“四阶极品法器，唯一的法器特征便是重量随主人力量变化，最轻一斤三两最重百二十斤，在此范围内最大限度适应使用者。”

这是古镇第一次摸到法器，法宝摸过不少，但法器真没摸过。

乌木刀鞘、黄杨刀柄，外缠莽皮绳。古镇大拇指托着护手向前一推，刀锋出鞘。锋刃无华，只有淬火留下的波浪痕迹。刀刃上扬仿佛可以撕裂目光。

它不是标准的横刀，状如绣春又像唐刀，刃窄而略带一丝丝弯度，冷傲却不生硬好像有水流流过。

“好刀！”车沫赞道。

“你也懂刀？”古镇看向她。

车沫也是用刀的，但用的是妖古卫制式雁翅刀。是没钱打不起好刀么？

“不懂！”车沫毫不客气道：“但它漂亮啊！”

“谢谢！”

“它叫什么名字？”车沫问道。

大匠人：“星辰！”

古镇：“牛角！”

两人不可思议的对视着。

大匠人鄙视道：“你是不是没读过书？”

“你读过书起那么烂大街的名字？”古镇反驳道：“随便去家武器店，没有一百把星辰也有八十把，但你给我找出一把叫牛角的来。”

两人一块儿设计了大半天古镇的刀，相对比较熟了，就可以互相讽刺了。

大匠人不说话，并将他赶出了匠作间，车沫受牛队友拖累，一并被赶了出来。

此时天色已暗，头顶已经依稀有了星辰，妖古卫中没有什么人了，都下值了。

刀有了，今儿天色已晚，明儿点卯后得去找仇老领一部刀法。

本来古镇加入妖古卫仇老就答应赠送一部蛮牛撼山决的，但古镇打造了刀，战技自然就要选刀法了。

蛮牛撼山决是拳法，以后有功勋再兑换。

这两天古镇不太想用拳。他和拳法相性不和——自打红娘子将指骨插进他拳头上开始，伤就没好过。

接连被火折子里红孩儿的火烧了两次，好容易养了两天有好转了，上午和苏一纶对拳，伤口又撕裂了。

不是有伤，古镇能一拳将他打成娘不识。

和车沫分开，古镇绕着圈往东来坊走去，东来坊分明就在妖古卫衙门后身，翻过两堵墙头就是，但走路就得绕出好远。

才刚找到工作，翻墙头不好——妖古卫有明文规定，任何人敢翻衙门墙头，视为入侵。

走近路得以后混熟了。

巷子很长，但已经入夜人不多。到这个时间大人也不允许小儿在巷子里玩耍了。

巷子外尚还热闹，卖灯的、宵夜的、下值归家的还有勾栏瓦肆中的小曲儿，隐隐可听琵琶声响，是《十面埋伏》正弹到第二折“埋伏”。

人间生活。

鸡笼狗舍间更动人心，不似山上太过缥缈悠远，踩着山地都觉得不在人间。

古镇听着曲儿，向前走着。前面五六丈处是一个农家女子，入夜独自巷中赶路，脚步匆匆。不时回头看一眼略有胆怯。

太可怕了，背后跟着一只妖精，妖精很俊不怕，但妖精后还跟着一个醉汉啊。

女子有点纠结，想接近妖精，又怕醉汉。

古镇摇头轻笑，贴心的落下步伐，将醉汉挡在身后。

“这位老哥前面大姐胆小，咱俩还是稍微慢一些吧，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你说呢？”

醉汉抬着朦胧醉眼：“滚！老子……”

他话没说完，古镇牛角刀已经出鞘，陡然一刀上劈。

醉汉面色大变，酒葫芦一挡，与牛角刀撞在一起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神经病啊！我话都没说完呢，咱都没一言不合呢，你就打？

那刀势分明是要杀人！

一刀不中古镇翻拳而上，一拳砸在醉汉小腹上。

醉汉哇地吐出一大口酒，脸色霎时苍白一片，却也借着古镇拳力脚下连蹬，向后退去，眼中再无一点醉意。

“妖古卫训练鹰犬果然很有一套，居然被你发现了。听声断案？察言观色？冥冥之感？还是心血来潮？”

怪不得这个年纪了连心窍都没轰开，这是走岔路了啊。想做灵镜？亏得我们还小心翼翼，看来能和公子打个平手，是沾了另一位女妖古卫的光。

醉汉突然就踏实了，他就怕碰上那些妖孽天才，容易被人反杀。

低境界时发生这些太正常了。但眼前这牛妖居然走岔了路，那就不可能了。只是力气大的话，避开些就行。

玩死他！

古镇一脸疑惑，他说的啥玩意儿？听声断案？心血来潮？都是妖古卫要学的东西么？听不懂啊！

没有一拳打死对手，不太妙啊！是高手，要不要喊老爹救命？

古镇轻轻活动浑身关节，凤王振翅决悄悄运转，气血之力流转全身。

“有没有可能你们组织中出现了叛徒，悄悄提示我了？”

“不可能！”醉汉哼一声：“来杀你是我私自做的决定，连公子都不知道，也就安家小姐能猜到，但她巴不得你死，话里话外引诱我们来杀你，真当我是傻子听不出来？还假惺惺的关心人。”

原来是安家来的杀手。

“苏一纶？”古镇挑眉问道。

被戳中了。

醉汉目光陡然一凝，酒葫芦一收，震出一股酒水，一拳朝古镇打来。拳上泛着炽热红光，穿过酒水燃起火焰。

火拳。

招式已经带着异象，这得是真血境圆满一身血液全换做真血才有的景象。

巷子外琵琶声铮铮而响，从“埋伏”快进到了决战。

古镇牛角刀一挥，脱手甩去，翻滚着砸向醉汉，毫无技术可言。

醉汉翻身躲过，牛角刀噌一声没入夜色中不知去向。

傻叉吧！哪有战斗中丢了随身武器的？就算破了一招下一招怎么办？

不但境界低，脑子还不好使，这把妥了，一千五百金叶子到手。

醉汉身子一转又一拳向古镇打来。

正是狭路相逢时，该当对拳，古镇却不进反退，骤然向后跃去，转身，背后农妇不知何时已经折返回来。

悄无声息的准备偷袭。

看到古镇突然回身怔了一瞬，偷袭节奏都被打断。接着脸上便是诡异的笑。这小牛妖是发现自己靠近了，想逼退当家的，出其不意反偷袭她啊！

可惜本事不够，背后没长眼，没能判断出两人的具体距离，偷袭的早了啊。两人中间还有一丈距离呢！

没偷袭成那就死来吧！

区区没开心窍的小犊子，随手可杀！

农妇脚下一点，反掌向古镇打去。手掌中隐隐有寒冰凝聚。

又是一个真血境圆满。

古镇凛然不惧，人还跳起在空中，双手向下一压，身子陡然膨胀，霎时间化作一头硕大白牛，一丈距离瞬间抹平。

牛角一抵戳向农妇胸口。农妇也恰跃起来凝掌要打古镇，看起来就像主动撞向牛角一般。

噗嗤！

冲天的牛角插进农妇体内，从胸前直冲胸后，透体而出。

古镇牛头一甩，将她甩向一边。农妇砸在地上，满眼是懵的看着那只四蹄在地上一踏，又化作人形的小牛犊。

这是没开心窍的牛妖？哪有没开心窍，真身和人身间转化如此迅捷的妖？

骗子！

她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整个人都软了下去。

“三娘！”醉汉大喝一声，豹眼圆睁，目眦崩裂。

他看着古镇，咆哮一声，挥拳砸来。

古镇恢复人身，在地上全力一蹬，双臂震动如翅，气血之力贯穿，双拳同出，犹如重炮。

一声闷响，三拳在半空相交，古镇和醉汉同时震退。古镇连退五六步才停住，两只手臂隐隐颤抖。

醉汉一路倒飞，四五丈才堪堪停住，惊愕的看着古镇。这才不是力气大点而已！这一拳威力比刚才大了十倍都不止。

这牛有病吧！和比自己境界高的人战斗还敢隐藏实力？不怕藏死你啊！

两次！两次出其不意就是极限了，我知道你能突然换做真身，知道里拳头威力大，没有别的了。你可以死了！

他刚定住身形便又握拳，拳上红光闪起。

“嗤！”

一声轻响，醉汉怔在原地。一柄尖刀从他胸前插出，至柄而没。

牛角刀。

“退！”古镇暴喝。醉汉身后一道墨色身影迅速后退，而后飘在天上。

姜小玉！

“是……你！”醉汉满眼不解，古镇趁机靠近，骤然两拳砸碎了他肩胛，身子一闪到了醉汉身后，抽出牛角刀一刀穿过大腿将他钉在地上。

“我说了，你们队伍里出叛徒了呀！”

姜小玉从天上飘然落下，宛如仙子。怀中琵琶铮铮然响起，已经弹到“得胜回营”。

“挖我坟的就是他俩！”姜小玉语气淡淡的，神情略有些低沉。

“不急，我们慢慢报仇。”

……

东来坊，临时住宅，审（厢）讯（房）室。

农妇被死狗一样扔在地上，胸口的牛角贯穿伤已经止血，但绝对活不成了。

醉汉稍好些，但也好不到哪儿去。

他脸色苍白翻着眼看着古镇和姜小玉，喉咙里发出呼哧呼哧的破风箱声：“你，你们认识？……她，她怎么告诉，告诉……你，我埋伏？”

古镇想了想，也不确定道：“心有灵犀？”

姜小玉在后面踢他小腿。

心有灵犀个鬼啊！

那公子不知发什么疯，今日一回来便将她丢出葫芦，告诉她既然王轩就在清河城，许她出来猎杀王轩，算是提前支付报仇。

姜小玉指骨融在古镇手臂，离开葫芦下意识的被吸引过来。远远的就看到挖她尸骨的两人一前一后将古镇夹在小巷子里。

想也知道不安好心。

姜小玉不敢靠近，这两人已经真血境，除非情绪不稳脑子不够用时，否则阴灵靠近立刻便会发觉。

匆忙间她便尝试震动古镇手臂里属于她的存在。果然成功了。

然后她又用《十面埋伏》提醒古镇。

这小牛妖居然也是懂音律的。

谁说不能对牛弹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