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射击场上的气氛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师部参谋们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李正的靶子。
没人怀疑黄俊的射击水平。
但对这个挂着列兵军衔的李正,如果说没有之前那一轮的比试,估计没人会将他放在眼中。
可现在不同了。
一个列兵能够打50环,本身就是一件了不起的事。
何况这人还是庄严带出来的兵。
呯——
刚趴下,李正居然先开枪了。
这一枪直接影响到了黄俊。
他万万没想到李正会比自己先开枪。
原本他的速度也不慢,如果李正开枪慢上那么0.5秒,估计他已经扣动扳机了。
只是这一枪出乎意料的枪响彻底打乱了他的节奏。
他忍不住朝李正的靶位上看了一眼。
都说高手过招输赢就爱须弥之间。
站在射击地线外的庄严看到黄俊这一不起眼的举动,却知道他已经输了。
“黄参谋估计得阴沟翻船了。”
旁边的侯军也是個高手,也看到了黄俊的举动,苦笑着叹息一声。
他不知道高兴好,还是不高兴好。
说高兴,李正是自己的兵,能出风头当然自己脸上也有光。
说不高兴,自己带了两个月,居然没有庄严带一个礼拜效果好。
也许这就是差距。
呯——
黄俊总算稳住了心绪,开出了第一枪。
身后白参谋他们额头上早已经沁出一层汗来。
都是行家,谁占上风谁下风,一目了然了。
“那小子打那么快?为了速度不要精度了?”
身后一名参谋也许出于为自己的打气的缘故,找了个令大家稍微宽心的说辞。
“对,看来是蒙的。”
“速度快没用,这是精度射。”
大家开始彼此安慰。
只有白参谋不说话,拿起观察镜对着李正的靶子就是一顿看。
呯——
呯——
呯——
枪响还在继续。
白参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旁边的参谋起初还争着要拿观察镜看看,后来看到白参谋的脸色,隐约都猜到了什么,彻底安静了。
这次,小射击场变得出奇的安静。
除了有节奏的枪响之外,听不到其他声音。
10发子弹打完,黄俊站起来验了枪,直接走到李正面前。
李正赶忙放下枪,想要敬礼。
对方直接摁住李正的手,向他敬了个礼。
敬完礼,转身就走,头也不回出了小射击场。
“嗳,怎么走了?”
“黄俊!你干嘛呢!”
年轻参谋们大约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不愿意接受这个结果。
黄俊完成射击的时间比李正慢了大约3秒钟。
不过精度还没检验。
大家都觉得,也许李正那小子会失手。
只要一枪失手就够了。
白参谋也不说话,走到庄严面前,敬了个礼,然后说:“庄参谋长,你的兵太厉害了!”
把话说完,也转身走了。
那帮子年轻参谋在原地面面相觑了好一阵,最后终于有人说:“走吧,输了。”
结果大家呼啦啦地走了。
小射击场又恢复了安静。
突然,张建颇有些委屈地叫了起来:“都走了,那我呢?”
侯军指指地上的子弹箱:“打枪呀!”
张建心里窝着一股气。
他本以为自己还有机会上场,本以为还有机会一展身手。
结果参谋们跟李正比完直接走光了,自己刚才在一旁激动了老半天,觉得李正跟自己是一起练枪的,他行自己恐怕也行,他进步了自己肯定也飞跃了。
一个新兵蛋,射击赢了师部参谋,这事够他在信里向父亲吹上一页纸了。
他甚至在脑海里幻想出父亲收到自己这个消息后那张长期端着的扑克脸上会流露出久违的笑容。
张建已经很久没见过自己父亲笑了。
原因也很简单,当年考大学的时候,父亲的建议是考军校,而自己为了留在东海市能够看到邵晓倩,选择了报考东海一所大学的体育系。
换来的结果就是父亲大发雷霆,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父子之间从大学开学至今,说过的话架起来没有十句,两个有着直系血缘关系的男人,在同一屋檐下活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可现在……
啥都没了。
张建憋着一肚子火,趴在地上朝着靶子一通呯呯呯,打完一个弹匣,又换一个。
庄严看着他,侯军也看着他,俩人不知道为啥这新兵突然变得出离的愤怒。
这天中午训练结束回去的路上,庄严握着方向盘,看着前面的路,头也不回对俩人说:“今天之后,我的任务算是完成了,你们的成绩已经足够出师,明天过来还是实弹射击,后天考核就看你们自己的表演了。”
李正问:“首长,我们是不是绝对可以打赢庄浩然了?”
庄严说:“不。”
李正微微一惊,张建也有些傻眼。
最后李正不甘心问:“为什么?”
庄严说:“因为射击这东西很奇怪,没有百分百的绝对,你们现在只是有了跟庄浩然一战的本钱,至于能否赢,得看你们临场发挥。别人练了那么多年,他也不是白练的,军事素质这东西有技巧,但没有投机取巧,更没有捷径。”
李正笑了:“吓死我了,我以为首长说我们连赢的机会都没有了。”
庄严看了看后视镜,在那里瞥了一眼后座上的李正,他觉得这小伙子的心态不错,再看看张建,这会儿还在憋气,气鼓鼓像个青蛙。
“考核那天,我会亲自去一趟新兵团,看你们打枪,到时候别让我失望了。”
李正信心十足道:“请首长放心,如果赢不了,我用手掌给你煎鱼吃!”
“哈哈哈哈哈!”
听了李正的话,侯军和庄严都忍不住了,大笑起来。
车子回到新兵二营,在篮球场旁停下,二排长文磊看着李正和侯军、张建有说有笑地从车上下来,那张脸上是满满装不住而溢出的自信和轻松。
“好像有点不一样啊……”
旁边的六班副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同。
“之前回来,都跟霜打的茄子一样,今天这事咋了?好像过年似的……”
他看了看自己的排长文磊。
文磊左手托着右手手肘,右手两根指头在干净的下巴上抠了又抠,好像真相就埋在他下巴里。
抠了好一阵,他放下手对六班副说:“集合排里的兵,早点去射击场占位置,这两天体能放早上和晚上,白天全部练枪!”
说完,自言自语道:“我还真不信这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