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军带着俩个新兵蛋一路狂奔,在黑夜的雨林里布置跑出了多少公里,最后跳进树林中一个大坑里才停了下来。
这时候的三人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浑身泥泞,气踹嘘嘘。
侯军趴在坑边朝着逃出的方向观察了好一阵,确定没有追兵这才回到坑里。
“我刚才走之前已经请求炮火覆盖了……”他说:“不过我们的火炮好像没动静……”
作为排长的侯军有些丧气。
很显然,如果呼叫了营级炮火,按说那些炮已经装订好诸元,即便是瞄准隘口方向,只要稍稍修订后就能将一排原先的警戒阵地打成一片火海。
他是抱着同归于进的心呼叫炮火的,可惜好一阵后都没看到动静,反倒是那些蓝军空突旅的兵越来越多,他只能撤了。
“排长,他们是怎么发现我们的?怎么知道我们在那一片布置了警戒阵地?”
张建憋了一肚子气。
这次太憋屈了。
被人偷偷摸摸抄了后路不说,那些直-8L降落点全部在警戒阵地外围。
机架直升机降落非常精准,简直堪称大胆。
要知道,在黑夜中并且是丛林地带进行索降可不是一般部队能做到的,那是特种部队的水平。
不用问了,一定是对方的侦察营之类的单位。
不然单兵素质没那么强大。
“我寻思着……”侯军反复咀嚼之前的一切细节,最后得出了一個大致的结论:“他们之前停止攻击一天的原因恐怕就是对我们进行空中侦察。团长带我们进了丛林,他们倒是能忍得住,不追击,不想跟我们卷入毫无意义的丛林对战。今晚突然发动突袭,恐怕是之前一天对这片区域进行了详细的侦察,得到了我们部署的位置了。”
张建有些恍然大悟了,说:“我明白了,之前不是一直看到无人机在我们脑袋上飞来飞去吗?估计就是在做空中侦察的。”
说完,一拳砸在坑边的土墙上,恨恨道:“我们团的无人机分队要不是在公路上被他们袭击炸毁,这会儿我们也有无人侦察机,不用这么被动!”
侯军说:“没用的,无人机侦察需要体系支撑,我们就算带了几架无人机进来也没用,人家的作战系统没被摧毁,对空火力还在,无人机不是神器,过去就是送死,会被打下来的。如果牛头岭的阵地没丢,咱们的无人机才能发挥作用。”
几人沉默了。
如今的战场态势,对红方来说相当不利。
参加演习之前,李正这些新兵蛋子都是胸中万丈豪情,想着能够过把演戏的瘾了。
在出发前,李正无数次在脑海里幻想实兵演习中如何对敌,如何交火,自己会击杀几名敌人等等。
红蓝对抗,这种大规模演习的实况录像从前在电视里也能看到,真是过瘾。
可到了自己,李正觉得一点都不过瘾。
之前在悬崖边还算刺激,可真到了被蓝方空突旅机降的时候,他才发现实际对战并非他想象中那么简单。
本以为直升机空降嘛,多好对付,拿着枪对准那些正在索降的敌人一顿突突,以自己的枪法还不是来一个死一个,来两个挂一双?
可真到了那时候,四周围全是轰鸣的螺旋桨声,刺眼的白光将地面照得通亮,只要抬头就被晃得睁不开眼。
仅仅开枪打中了一个索降的蓝军士兵,自己就已经被四面八方的人合围了。
那些战友……
对了!
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于是疑惑道:“我们都躲在树林里他们怎么发现的?”
侯军说:“我估计是他们使用了红外热成像,虽然我们有树林的保护,不过经过整整一天半的侦察,可以通过画面的比对发现出蛛丝马迹。尤其是我们的团部那边的阵地,人多,装备多,更难掩盖痕迹。”
张建说:“刚才交战的时候,他们还没落地,我们的人怎么就冒烟了?”
这话算是也说到了李正的心坎上去了。
他是亲眼看到陈重的一个班直接在距离自己几十米外的地方瞬间冒烟退出演习了。
这意味着他们被击中。
但李正没看到任何蓝军士兵出现在周围。
那么是谁击毙了陈重他们呢?
“对,我看到三班长和三班的兵一下子就全冒烟了,可我连敌人都没看到。”
侯军仰头看着黑漆漆的天空,叹了口气道:“不用想了,肯定是无人机的攻击,我们全暴露了,人家索降全在我们的警戒阵地之外,落地之前无人机就对这里进行一通狂炸,只要看到热源点,就给你一发导弹,能不死?”
李正终于解开了心中的疑惑。
他暗暗吃惊。
蓝军那么厉害?
这头索降,人还在空中,那头的无人机就开始犁地。
犁地完毕,落地的空突旅士兵马上合围趁乱收割,直接将已经被炸懵的一排全数干掉。
刚才如果不是侯军拉着自己跑,估计也要交待在那里,现在估计跟三班长陈重他们一样进收容队了。
“可是为啥莪们三个一点事都没?”
李正还是有些想不通。
自己刚才都位置也不算隐蔽,更没有什么遮挡物。
为啥无人机不攻击自己?
侯军说:“这事我一路上就想过了。我才是因为这个——”
他扯了扯身上的吉利服。
“咱们仨都穿了吉利服。”
因为三人都属于狙击班的,随时可能执行狙击任务,所以吉利服一直穿在身上。
李正起初还有些糊涂,但几秒钟后想通了。
“是我们的吉利服有防红外线的功能!”
侯军点头:“知道为啥咱们三个都能逃出来了吧?你以为就算我们是飞毛腿,能跑得过那些天上的无人机?”
三人陷入了沉默。
现在看来,一排很大概率已经完蛋了。
营部、团部那边的情况还不清楚。
侯军从电台上取下了话筒,开始呼叫团部。
可是叫了半天,没有反应。
侯军愣愣地坐了一会儿,不甘心地又开始呼叫了一轮。
还是没有反应。
“狗日的!”
他重重地将话筒扣回电台上。
现在完犊子了。
看着情形,估计团部和其他营也出事了。
这蓝军下手可真狠,他们的指挥官也真能忍。
在土路上伏击了猛虎团的车队,居然能忍住不追击,花了一天半时间对这片丛林进行侦察和情报分析,然后不声不响布下天罗地网,一次性来个全团通吃!
完美的作战计划,在夜里猛虎团最松懈的时候。
团长李海鸥判断地方会从三个点的三条通道进入这片丛林,没想人家压根儿不安常理出牌,直接在山头上空降……
之前还派兵摸自己的阵地,如果不是凑巧被找挡雨点的侯军几个发现,恐怕早就被人不声不响端掉了。
侯军越想越后怕,脊背发凉。
说到狙击,他充满自信,谁都不怵。
可说到这种大兵力下的战术规划,他觉得自己跟蓝方那位指挥官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难怪人家是旅长级,自己只是个大头兵了。
“唉……”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沙沙沙——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入三人的耳朵里。
“有人!”
侯军压低声音发出警示,立即调转枪口对准声音传来的方向。
李正和张建立即占领大坑的左右两侧,和在中间的侯军形成三面防御阵地。
呯——
张建率先开火。
在他面前二十多米处传来一声沉闷的噗嗤声,就像有什么东西爆开了。
接着,对方还击了。
不过枪声十分凌乱,而且毫无准头,有点惊慌失措的意思。
“停!”侯军突然大喊:“都别开枪!”
那边听到侯军的声音,激动得大喊:“排长!是排长吗?!”
侯军一听,马上听出是魏胖子。
这货的声音最好辨认,声音厚,略带沙哑,每当急起来的时候就像被人塞进热水锅里烫了一把疼得呱呱叫的鸭公。
“大水冲了龙王庙啦!谁特么开的枪呀!”
从树林子钻出几个人,小心翼翼朝着大坑边走过来。
透过微光镜,一看,李正发现还真是魏胖子。
这货身后还有一个姜煴、一个马腾,除此外还跟着一个王青。
不过王青的身上已经冒烟了,显然刚才张建那一枪打中的就是他。
自己人不人自家人,误杀啊……
王青一肚子委屈,在那里跳脚。
“谁特么不长眼……”
突然住嘴了,想到对面有侯军,如果是排长干的……
侯军说:“行了,别哭丧了。”
说完,转头看了一眼张建,没说话。
魏胖子是谁?
他虽然没看到侯军看张建那一眼,但这货只要张建在,肯定就不饶他,啥黑锅也不用审就能扣到张建脑袋上。
但这回他还真扣对了。
“张建,那枪八成是你开的对吧!”
他说。
张建也脸上一阵火辣辣的,三人里就他开枪了。
说紧张他是真紧张。
可紧张归紧张,误杀就是误杀。
这还打中自己人了。
在战场上……
看到张建不吭声,魏胖子心里顿时亮堂堂的,咬住青山不放松道:“我就知道是你,排长和李正的枪法没那么水,你特么属狗呀?逮谁就咬一口,也不看是谁呀!?”
张建气得身上的雨水都要烤成蒸汽了,可偏偏魏胖子说的还没法反驳,只能咬牙硬忍了。
侯军怒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追究责任!”
他看了看表。
又看看警戒阵地的方向。
“王青,你自己去我们原来的警戒阵地,找蓝军去,他们会送你去收容队,其他人跟我找个地方先躲起来。”
话音没落地,头顶传来隆隆的螺旋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