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会,马先生!会不会是你搞错了,柳三不是一直呆在你的医房么?昨天我见他还是好好的啊!”范英紧抓着医师的手,十分渴望得到一个相反的论断。
马先生叹气道:“我也不知道,为何柳三会这么快失去生机。真的很遗憾!”
范英将手探在了柳三鼻前,确实没了气息。
更多的目光落在了王猛身上,王猛只觉如坠冰窖。
阴谋!这是阴谋!究竟谁想要害我?
“王猛啊王猛!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范英步步逼近,声音颤抖,像是极力压制自己的怒气,“现在柳三死了,你可满意?”
“不!不是,我没有害他!”王猛步步后退,他慌了,剧本不是这样写的啊!
“来人,将王猛给我压下去!好好审问!”范英厉声喝道。
“是!”
两个壮汉上前押住了王猛的双臂,这两位相当于寨子内的执法者,无论犯错的是谁,他们都会秉公执法。
有些人震惊,有些人疑惑,还有些人露出了心中大快的模样。
王猛没有反抗,虽然两位执法者的实力比他差得多,但他知道,倘若自己现在反抗,就坐实了毒杀柳三的罪名。说实话,他脑袋里很乱,他不够聪明,想不通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就当王猛马上要被押出门时,后面传来了范英的声音。
“记住,别用刑!怎么说都是自家兄弟,更何况王猛不一定是凶手!”
范英的声音有些虚弱,更有失望的情绪糅杂其中,厅中气氛一下压抑了起来。
王猛转过身来,惨笑道:“多谢大当家的包涵!”
然后,转身离开,去往寨子里的牢房!
那里一直都是关押人质……哦不,妖质的地方,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会被关在里面,斩妖团内,自己应该是头一个吧!
还真是讽刺啊!
“大当家,那我们明天还出征么?”有人问道。
“当然要打,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怎么可以错过?”范英说道:“但吾弟之死却有蹊跷,待我们灭蜂巢归来之后,一定要好好查查,究竟是谁害死了这么多兄弟!”
誓师大会就这么虎头蛇尾地结束了,每个人头上都像笼罩了一层阴霾,王猛的遭遇在所有人心中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究竟是谁害了范雄?
是王猛了?
还是其他人?
不少心思活络的人已经在想,王猛背后的人究竟是谁?王猛只是一个糙汉子,冲锋陷阵的确是一把好手。但要是指望他发现真相,还不如指望母猪会上树!
昨天的时候,他就表现出了一些迟疑,今天更是分析得头头是道。
所以,不难得出结论,王猛背后有人。
而他背后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幕后真凶,或者是洞穿幕后真凶目的的智者。
但不论是谁,都对这个人的身份十分好奇,但却有一个人除外,那就是上官铁锤。
此刻,他正和恭叔歪猴返回住处的路上。
“恭叔,如果我早点拿出蜂王浆,柳三是不是就不会死?”上官铁锤现在还处于内疚的情绪当中。
恭叔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头疼,猛拍了一下上官铁锤的脑袋:“你的脑仁都用来学制傀术了么?柳三一定会死,你拿出来的越早,他死的就越早!”
不管王猛是不是真凶,当他出现的那一刻,已经判定了柳三的死刑。
如果他是,在蜂王浆里做手脚就是最稳妥的做法。
但如果他是想揭穿幕后真凶面目的人,那应该慌的就是真凶了,这时候,真凶比任何人都希望柳三死。
症结集中到了柳三身上,他一定身怀某个重大的秘密,但这个秘密已经随着他的死亡被埋葬了。
上官铁锤依旧懵懵懂懂,但还是一副消沉的模样。
恭叔叹了口气:“如果是马潇,他一定不会自责。”
上官铁锤问道:“为什么?”
“这个小子虽然同样心地良善,但却并不迂腐,从来不把别人的罪责压到自己身上。就像这次,柳三之死罪过不在你,而是在于降龙斩妖团内部的党派斗争。铁锤,我问你,在盘羊族的时候,你可否想过,那一家三口是因你们而死?”
上官铁锤摇头:“怎么会?我们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啊。”
恭叔盯着他:“可如果你这样想,如果不是马潇送出那一把肉干,一家三口就不会被发现。即使被发现被毒打,如果你们不跟盘羊族起冲突,他们也就被毒打一顿而已,并不会有性命之忧。所以,可不可以说他们是因你们而死的?”
上官铁锤呆住了,竟然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想了一会儿,他有些沮丧地问道:“难道我们才是凶手?”
“不!你们不是!即使你们不出现,那一家三口也有可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死去,这是一个注定的结果!惨案发生了,该责怪的永远是凶手,而不是受害者以及施以援手的路人。”
“可是,如果我们不出现,他们说不定现在还活着啊!”
恭叔深吸了一口气,寒声道:“那样活着,不如死了!”
上官铁锤依旧摇头:“恭叔,我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活着的方式,他们没有反抗的力量,所以只能屈从于妖族的淫威……”
恭叔打断了他:“一个人可以选择怎么活着,但一个种族没有!如果每个人都选择这样苟活,如同牲畜,任宰任杀,那这个种族还能称为人么?且不说那一家三口到死的时候都没怪你们,就算他们真的怪你们,你们也没有错!因为种族之间,没有对错,只有立场!”
上官铁锤好像被说动了,低着头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而歪猴也鲜有地陷入了沉思的状态,如同牲畜?任宰任杀?
诶,恭叔?我怎么觉得你说的像是我啊!
推开了房门,马潇依旧躺在床上,一副昏迷不醒的模样。
上官铁锤失笑道:“马兄这装病还装上瘾了?”
然后就走了过去推他了一下,结果马潇依然眉头紧皱,像是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上官铁锤有些慌,转身问道:“恭叔,马兄会不会是蜂毒复发了?”
恭叔自然不信妖灵之契连这点毒都挡不住,但还是去看了一下,接着他冷笑了一声,然后打开了自己的包裹,发现藏到最深处的木制傀儡果然不见了。
嘿!这小子!
……
“说吧,王猛!究竟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昏暗的小屋里,王猛和范英相对而坐,四周的墙壁挂着各种各样的刑具,以前都是给绑来的妖族用的,不知道一会儿会不会用到王猛身上。
手心冒汗,王猛有些紧张,但还是摇头道:“没有!都是我自己发现的!”
范英笑着摇了摇头,即使是在这等环境下也一如之前的儒雅随和,他暖声说道:“我还不了解你么?一个重情重义的大老粗,哪里懂什么断案推理?只是王猛啊,你千万不要被愤怒冲昏了脑袋,被别人拿来当刀子用啊!你难道就不怀疑,诱杀我弟的真凶就是他?”
“不,不会的!谁都可以是真凶,但他不可能是!”王猛摇头说道。
“哦?”范英从他话中得出了不少信息,脑海中瞬间出现了几个面孔:“庞驰,黄飞,还是狗四?”
王猛显得有些痛苦,双手撕扯着自己的头发:“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不告诉,也就是确有其人了?
王猛意识到自己失言,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范英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他们都是吾弟的好兄弟,你相信他们也情有可原,但你要知道一点,人心是会变的,尤其是在一些不可抗拒的利益之前。”
见王猛依旧不说话,范英起身说道:“也罢,我给你一天的考虑时间,明天我们战胜归来之后希望你能说出幕后主使,千万你不要让兄弟们失望!”
说罢,转身离开。
两个执法者站在门外,目送范英离去之后,其中一个才说道:“也不知道王猛发什么神经,这回可真犯众怒了。”
“会不会是有人陷害他,他要是想杀柳三,用得着非得在众目睽睽之下么?”
“不好说……”
屋子很破,隔音效果基本没有,这些话一字不落地落在了王猛的耳朵里。他面无表情,也没有大吼大叫,只是双拳紧握,甚至还微微颤抖着,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
战术性地装病号可以,但一直装病号不行。
既然已经知道这个斩妖团跟魔族有关系,就一定要查出究竟。所以在恭叔他们走后,马潇就取出了傀儡,自己则变成一只苍蝇躲在了大厅的房梁上,大厅内所发生的事情看的一清二楚。
他几乎可以确定,这个王猛就是被陷害的,没有人会以这种方式杀人。
马潇不是没想过通过柳三的死亡时间来判断王猛的清白,只要能证明柳三是在抬到大厅之前死的就行。问题是,凶手一定是在王猛大闹的时候才狠下杀心,所以死亡时间并不会相差多久,即使确有差异,说服力也不是那么强。
所以王猛这莽汉,这回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每个人都想知道王猛身后站的究竟是谁,马潇也想知道,而且他心目中已经有了人选。在王猛引起一阵阵骚乱的时候,大家都在惊疑愤怒,但却有一个人分外冷静,连呼吸都没有改变一丝。
只是大家都太过激动,再加上这人身份特殊,所以并未发现异常。
散会之后,马潇便跟到了这个人的身后,一跟就跟到了后山。
降龙山虽然荒凉,但后山还是有不少植物,能作药用的也有几种,只是冬天到了,只有根部入药的可堪其用。
虽然来的多是些妇女儿童,但都是吃过苦的人,所以做这些活计的时候都很是麻利。
马潇跟那人跟了很久,终于逮住了她落单的时候……
等等,这个剧情怎么有点像尾随痴汉?
总之,借着树木的掩护,马潇忽然就变回了人形。
本以为会吓这个女子一大跳,哪知那女子却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好像早就料到有人跟踪自己一样。
“你不惊讶么?”马潇觉得自己很失败。
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死去范雄的妻子——花意容。她神情憔悴,但却显得很从容:“你就是大家救回来的少年郎?”
“我是马潇。”马潇很无奈,剧本是不是写错了,明明是我来刺探信息的,怎么搞得好像是他在审问我一样。他有些不甘心,问道:“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大冬天的苍蝇本来就少,我又听你嗡了一路,你的变形术很奇特,只要修为不是相差太多基本不会被发现。只是……”
“只是我脑子有点不好使对不对?”马潇尴了个尬,心道自己确实有些欠考虑,下次用变形术的时候一定好好考虑一下。上次被普通工蜂拆穿,这次又被一个没什么修为的女子拆穿,实在有些丢面子。
花意容没有被马潇的坦荡打动,反而紧握着采药的木镰向后退了几步,这少年跟踪了这么久,怎么看都不像好人。她本来一直跟着人群,这样至少安全些,但丈夫女儿惨死,那跟踪自己的人说不定就跟幕后真凶有关系,所以才铤而走险,制造了落单的机会。
马潇看出她的戒备,连忙出声道:“不要误会,我不是坏人。”
“有坏人会说自己是坏人么?”
呃……还真没有。
“现在我还没有对你动武,至少能证明我暂时不是坏人,况且我初来乍到,说有害你之心也不太现实。你说对吧!”
花意容点头,微微放松了戒备:“说吧,你跟踪我究竟有什么事情!”
“王猛忽然发难,是你指使的吧!”马潇直切主题。
花意容顿时脸色大变,木镰都举起了些,准备随时和马潇拼命,她颤声说道:“没有!你,你想要干什么?”
“我想帮你!”
“我凭什么信你?”
马潇想了想,自己虽然长得帅了点,但是初来乍到,又没干过扶老奶奶过马路之类的好事,确实没有值得信任的原因。但他还是说道:“因为你需要帮助,所以你只能信我!”
花意容沉默了,马潇说得对,她顶了很大压力才说服王猛帮自己探寻真相,可王猛已经身陷囹圄,而且这么一闹肯定引发了真凶的警觉,自己再想找一个帮手就难了!所以说,这一伙外来者反而是她唯一的指望。
但,他们可靠么?
这时候,远处响起了其他妇女的呼唤声:“意容!你在哪里?”
花意容急忙高声说道:“在这里,马上过去!”
时间不多,她丢下一句话便匆匆离去。
“棺材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