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您叫我?”厅中,狼奔望着上司的背影,心中惴惴不安。
雷狐的声音冷漠如霜:“你觉得,你现在应该站着和我说话?”
狼奔膝盖一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属下该死!不该放任雷鼠去做那种事。”
“放任?”雷狐冷笑了一声:“这么说是雷鼠主动去挑战那些低级奴隶的了?狼奔啊狼奔,你可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以为雷鼠死了就能把一切推脱得干净了?”
“属下不敢!”狼奔伏在地上抖若筛糠。
雷狐转过身,眯起眼睛盯着狼奔:“你最好希望我能在一个月内找到实力与忠诚度都比得上雷鼠的奴隶,不然……我看奴隶印记也挺适合印在你身上的。”
狼奔猛然抬头,狼眸子里写满了震惊和恐惧,被贬为奴的妖族不是没有,不少迫于生计的妖族会卖身为奴,印上印记进入了角斗场。
可一旦印上了这个印记,妖便失去了所有的尊严,在其他妖族眼中的地位甚至比人类奴隶还要卑贱。为了生存而放弃尊严的妖,不配为妖!
狼奔的部族很弱,雷狐的背景却很强,若他真的迁怒与自己,恐怕无妖能拦。而自己则会被部族当做弃子,甚至引以为耻。
雷狐蹲下笑眯眯地拍了拍狼奔的脸,说道:“你也不要急,还有一个月的么不是?”
“是是是!”狼奔被这危险的笑容吓得冷汗直流。
雷狐起身,拿出手帕擦了擦手:“那个杀死雷鼠的奴隶,我明天不想见到!”
“可他是胡……”
雷狐顿时暴怒,一脚踢在狼奔的右胸,断骨之声足足响了六次。
“我说不想见到,你听不懂什么意思么?”
尖锐的声音刺得狼奔鼓膜生疼,他艰难地吸了一口气:“属下已经在办了。”
忽然,大厅外传来了一个妩媚的声音。
“哟!雷大人好大的官威啊,我的人说杀便杀了?”
一道婀娜的身影款款而来,赫然就是收马潇为奴的狐美人,她看着雷狐,美艳的嘴唇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雷狐面色一变,转眼又换上一副亲热的笑容:“胡姐姐你说笑了……”
狐美人看向别处:“雷大人嘴还真甜,一声姐姐地叫得我好生欢喜。不过我年龄大了,若是你家雷豆豆这么叫,我倒也接了,被年轻人这么叫姐姐,可真是别扭得紧啊!”
话慢慢变味了,别人可能不知道,但雷狐是部族嫡系,怎能不知道雷豆豆就是部族老祖宗的小名,老祖宗已经是有数百年修为的大妖,却依旧不被狐美人放在眼里。
雷狐有些愤怒,可一想到老祖宗千叮咛万嘱咐的场景,还是怂了。
“小雷啊,我知道你心气高,但到了那个地方一定不要惹胡夫人啊!”
“那要是她惹我了怎么办?”
“那就告诉我,我马上就带着祖传雷符过去!”
“老祖宗是要替我撑腰么?”
“我要当着她的面,劈死你这个不孝子!”
“……”
“记住,让你叫妈妈就叫妈妈,让叫奶奶就叫奶奶,必要的时候……爸爸也是可以叫的!”
他很难想象,看起来如此年轻的胡夫人,竟让老祖宗这么忌惮。老祖宗的立场足以让他知道现在该做什么。
“胡十六之事是我下属办事不利,这头狼不听话,对您的奴隶动了杀心,不过已经被我阻止,我下去就好好惩罚他!”雷狐面不改色,可再也不敢叫姐姐了。
老祖宗叫她姐姐,要是我也叫姐姐,那不就差辈儿了么?
跪在地上的狼奔:“???”
狐美人也懒得拆穿,招了招手,一个狼妖便僵硬着身体从外面走过来,赫然便是狼流!不过此时他面容呆滞,不知道中了什么邪术。
“说吧,你们怎么使得坏?”狐美人声音平淡,却好像又有着慑人的魔力。
狼流发着呆,一字一顿地说道:“喂他吃同类的肉……”
狐美人冷笑:“雷大人,你手下的手段可真是花样百出啊。”
雷狐讪笑道:“我这就给胡十六送上好的饭菜。”
“不用了!”狐美人挥手道:“一个奴隶哪用得着浪费食物。”
“那肉……”
狐美人慢慢走出大厅,只留下冷漠的声音:“若他饿死,你们就以死谢罪吧!”
“……”雷狐悚然一惊,他知道这狐美人是那种说杀你全家就杀你全家的人物,要是胡十六饿死,恐怕自己真会性命不保。
雷狐想了想,望着狐美人妖娆的背影,高声问道:“若是他吃了呢?”
夜色中传来狐美人冷冷的声音:“杀了便是!”
……
另一头。
“马兄,这……”上官铁锤只觉胃部阵阵抽搐。
马潇也是脸色铁青,太阳穴突突跳着。袋子里的碎肉有烧灼痕迹,表皮有些碳化,但里面却稍显完好,看来应该死于爆炸,再加上碎肉里一截短小却不稚嫩的断指,这人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了。
用力一甩,袋子飞出了牢门,摔了个七零八落。
众奴隶不解,一个个探身过去,看到是人肉之后不少都扶着墙吐了起来。没吐的也是脸色苍白,显然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小子,你这是在断绝自己的后路。”黑铁塔冷言嘲讽,一双铜铃大的眼睛阴晴不定地打量着马潇。
“你再哔哔我断了你的后路!”马潇冷哼一声,便枕着手心闭眼冥想起来。
“你!”
上官铁锤讥嘲道:“竖子啖汝父?”
黑铁塔气急,却又摸不准这两人的虚实,只得悻悻坐回地上。过了一会儿又觉得就这么偃旗息鼓有些丢面子,便向旁边的奴隶问道:“他说的话啥意思?”
瘦子顿时有些兴奋,轻易地打破了尴尬:“我知道我知道,他的意思是来咬你爹啊!”
一个巴掌重重打在瘦子后脑勺:“就你他娘的有文化!”
瘦子:“???”
上官铁锤见众奴隶暂时没有动手的打算,便与盘膝与马潇并肩坐下,小心地运气疗伤。但他还是很谨慎,时时刻刻注意着其他奴隶的动向,这个世界最可怕的人往往就是那些一无所有的人。
运了半天气,上官铁锤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为什么马潇冥想了这么久,却依然气若游丝。
“马兄,你用的什么功法疗的伤?”
马潇沉吟了两秒钟,说道:“扫厕专用——控水术。”
“……”上官铁锤无语了,小声问道:“你难道不会其他法术?”
马潇点了点头。
“那你怎么轰杀的雷鼠?”
“运气。”
“……”
上官铁锤纠结了半天,说道:“马兄,下面的口诀是我家传法术往生决,是不二的疗伤法门,不过你要答应我永不外传!”
现下也不是纠结家法的时候了,就算会被族内长老惩戒,那也得活下去才行。
马潇心里大为感动,爽快地点了点头,接着耳边就传来了一串晦涩难懂的口诀。
但马潇听到后却有一种诡异的熟悉感,这特么怎么跟游戏里的疗伤术那么像啊?
不过往生决比疗伤术难了很多,马潇集中注意力才将口诀给顺了下来,一丝清凉的真气顺着经脉游遍全身,经过伤口时引起一阵酥酥痒痒的感觉。这玩意儿还真好用!
马潇心中冒出一个念头,既然疗伤术口诀和往生决这么像,是不是说明疗伤术也是能用的?
既然疗伤术能用,其他是不是也能用?
记得游戏刚开服时,玩家们都很奇怪,为什么武技和法术为什么不设计成激活技能的傻瓜式操作,反而要玩家练习一大堆的基本功和咒语?
合着在这等着呢!开发游戏的人到底和这个世界有什么关系?或者根本就是这个世界的人?
察觉马潇生机焕发,上官铁锤也有点懵了,且不说往生决有多难,就算是修炼纯熟,恢复速度也不可能这么快。
但忽然,马潇停住了,身体一晃差点倒在了地上,脸色苍白得一丝血色都没有。
坏了,上官铁锤心底一沉,越高级的功法就越耗费能量。他起初没想到马潇这么轻易地就掌握了往生决,如今功法一启动,他的身体就如同掉了底的水缸,能量倾泻而下,可马潇都快饿成狗了,哪里来的能量?
“马兄,你没事吧!”
马潇揉了揉脑袋,眩晕的感觉稍微减轻了一些:“不碍事,有些低血糖而已。”
“什么糖?马兄你兜里有糖也不早说,快拿出两块解解馋!”一听说有吃的,上官铁锤顿时心痒痒。
马潇没搭这个腔,虚弱地靠在墙上,小声说道:“咱必须找点吃的了,那些人一直盯着咱们,若是再露出点疲态,恐怕就危险了。”
午夜已过,按理说为了明天的角斗应该早睡补充精力才是,可牢房里却仍有一大半的奴隶没有睡觉,并且还时不时地瞧两人一眼,若是说他们对马潇手中的印记没有想法,上官铁锤是坚决不信的。
“可……上哪能找吃的呢?”上官铁锤叹了一口气,盛饭的木桶已经被狼流带走,就算没有带走,恐怕也早已被其他奴隶舔得渣都不剩。
不自觉的,两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囚室外的布袋上。
马潇顿时被自己吓了一跳,这种事情远在他的底线之下,他会坚决抗拒。但他还是低估了动物对食物的本能渴望,尤其是在用完往生决后,他的身体状态就如同饿了好几天一般。
胃里不断泛着酸水,两人的喉咙不自觉耸动了一下。
马潇顿时明白了,狼奔送肉食的目的远远不止羞辱自己那么简单。他就是想看自己吞下同类的肉!
其心可诛,其心可诛啊!
“嗖!”一丝火焰破空而出,穿过牢笼点燃了布袋。
马潇只觉脑袋一阵阵眩晕,心里却有一种从地狱中解脱的庆幸。防止自己变成禽兽,只能把这罪恶之源烧了。
上官铁锤也松了一口气,有些感激地看了马潇一眼,如果不消灭源头,他真的不保证自己不会做出禽兽不如的事情。
然而……
浓郁的烤肉味弥漫了整个囚室,几个睡着的奴隶都被馋醒了,吐过之后肚子里本来就空空的,现在又开始叫唤了起来。但看了看肉香的源头,他们又一个个捂着鼻子背身睡去。
不吃同类的肉这个属性,早已刻入了很多生物的本能之中,即使是奴隶也对这件事情有着天然的排斥。
“失误……”马潇尴尬地咳了一声。
“……”
看见两人饿红眼的模样,黑铁塔露出一丝喜意,戳了戳昏昏欲睡的瘦子:“别睡了,他们快坚持不住了!”
瘦子强打起精神,摸了摸藏在自己腰间的木刺,神色之间还是有些担忧:“黑哥,能行么?他可是能轰杀雷鼠的高手啊!”
黑铁塔不由生出一丝怒气:“如果你不敢,就滚远一点,别耽误老子动手。”
见黑铁塔生气,瘦子赶紧认错道:“黑哥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说再高的高手饿晕的时候也是没有战斗力的,我们再坚持一会,我就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
话音未落,囚室的铁窗上边掉下一团肉呼呼的东西。
瘦子:“……”
黑铁塔:“???”
瘦子只觉后脑一阵又一阵的震荡。
“让你乌鸦嘴!让你乌鸦嘴!”
掉下来的那生物一动不动,若不是那悠长稳定的呼吸,真的跟死了一般。
马潇提起那只足足有三四斤的老鼠,也懵逼了:“咦,这小东西长得还挺别致。”
这老鼠并不是平时家里窜来窜去,能把女生吓到尖叫的黑老鼠,反而有些荷兰猪的模样,想必肉质也是极为鲜美的。马潇转身问道:“你们这里的老鼠都长这模样么?”
上官铁锤盯着花老鼠,眼睛都看直了:“这模样的老鼠我见都没见过,马兄,这够咱俩吃一顿了!”
马潇砸吧砸吧嘴:“要是有柴就好了!”
“哗啦啦……”
铁窗里,一根根形状规范的柴禾掉了下来。
上官铁锤、马潇:“……”
黑铁塔:“???”
不多时,牢房里传来了炭烤荷兰猪的香味。
牢房外,两个狼妖靠墙而坐静静地思考人生。
“我的小花……”狼奔想到养了好久的宠物,哭泣得像个孩子。雷狐大人这次真的生气了,可是……你特么拿我的小花出气算什么英雄好汉?
“表哥,你这是图啥呢?”狼流假装出一副很心疼的样子。
“不知道啊……”狼奔看了看自己还缠着白布的右爪,竟无语凝噎。
他在想今年好像也不是本命年啊,准备的大红裤衩还没穿呢!怎么就犯太岁了?
倒霉的事情一出接着一出?像胡十六这样的奴隶,他不知道搞死过多少个,就算违反纪律,可干了这么多年,还不是毛事没有?可为什么偏偏干了这一票就出事了呢?
这种就像是亲手给胡十六喂了泻药,却又被逼着给他擦屁股,自己一边擦,胡十六一边拉。这种感觉,真是不可描述。
狼奔的心理防线有些崩溃,一直以来他都是全村狼的骄傲,一个小部族就出了他这么一个成年前突破妖兵的天才,就算出来做事也是备受领导赏识。可今天……怎么什么都变了啊?雷狐还逼着自己给他找妖兵级别的奴隶,不然就给自己印上奴隶印记。
可,妖兵级别的妖把尊严看的比命都重要!谁甘心做雷狐的奴隶?难不成我狼奔的大好前程就这么被葬送了?
忽然,狼奔心头一动:“表弟,你现在距离妖兵境界还有多远?”
狼流被这一声“表弟”暖得不轻,顿时感觉狼奔都顺眼了不少,即便他压榨过自己很多次。
他叹了一口气说道:“只差临门一脚了,可表哥你也知道,对于我这种没有任何背景的妖,这瓶颈简直比千年玄铁做的枷锁还要坚固。”
狼奔欣喜若狂:“你怎么现在才给我说?我早就问树精长老求了一颗破境丹,等的就是这一天!我的好兄弟,你可瞒得我好苦啊!”
“表哥……”狼流心底顿时涌出一股暖流。
原来……原来狼奔对我那么好,而我竟然还一直错怪他。
唉,我可真不是个东西!
“平时我对你是严格了点,但这也是为你好。毕竟……我们是兄弟嘛!”
“嗯!兄弟!”
月光下,牢房外,一对狼族兄贵相拥而泣。
此情此景,若是配上一首铁窗泪就完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