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当铺的每一任主人一样,迟桑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卧室。
卧室的一面墙是镜子做的。
迟桑不需要睡眠,也不会感到疲倦。
他很少去自己的房间。
相比之下,他更喜欢在当铺的典藏阁里,回味自己主导过的交易。
有人用十年的寿命换取一座豪宅,有人用自己的善良换取三年气运,有人用梦想换取一生威望
在贪婪而愚昧的人性的衬托之下,迟桑越发地钟爱起这座乐园。
然而,这一刻,在暮秋离开后,迟桑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对着那面巨大的镜子脱下自己的祭司服,露出略显瘦弱而病态的身体。
他修长的手指扣住自己的喉结,轻易就撕开了一道裂缝。
裂缝自颈部而下,直到胸口。
白皙得近乎透明的皮肤没有流出一丝血液。
迟桑面无表情地用手指揭开自己的皮囊。
那层无瑕的肌肤就那么孱弱地耷拉下来。
镜子里的人看着迟桑那独属于少年的五官精致的脸庞。
那张脸下方,是几节相连的喉骨。
喉骨的颜色很奇怪,给人以无数种颜色混合在一起的混沌感。
喉骨连着脊椎骨,两侧展开肩骨和肋骨,却不见任何内脏和血管
迟桑冷笑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看见了吗?你不是人,你只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已。”
镜子里的少年与迟桑有着一模一样的外形。
他耸了耸肩,“行尸走肉是你,不是我。”
紧接着,少年又轻蔑地眯起眼,“我说错了你是魔鬼的走狗,连行尸走肉都算不上。”
迟桑看着他用指甲抠进自己的手臂。
皮肤破碎的瞬间,几滴殷红的血液刺痛了双眼。
“住手!”迟桑恶狠狠地命令道。
镜子里的人只平静地看着迟桑,“放我出去。”
迟桑利落地将自己的皮囊贴了回去,身体表面没有一丝裂隙。
通透得像个瓷娃娃。
镜子的人看着迟桑头也不回地离开,一点点化作黑色的烟尘。
第二天,暮秋又一次不请自来。
迟桑正想赶人,却忽然听到了的声音:“我的孩子,这是一位很重要的客人,你一定要好好满足他的愿望。”
迟桑冷冷盯着暮秋,心头大惑:从不插手自己的买卖,这暮秋究竟是什么人?
这一次,暮秋如愿以偿地拿到了七千万,代价是母亲的珐琅表。
作为对拒绝迟桑好意的补偿,暮秋还额外付出了一些东西。
一些他早就放弃了的东西。
漆金的契约上,缓缓浮出暮秋的签名。
眨眼间,契约就卷入了典囊,与暮秋的典当品一起被锁入典藏阁。
迟桑无疑是个很有天分的当铺主人。
他从未打破当铺的规则,从未做过亏本的交易,也不曾动过客人的典当品所有的典当品,都属于。
可这一次,迟桑却破了戒。
他头一次对客人的典当品产生了兴趣。
因为他想不通,为什么会对一个走投无路的凡人如此眷顾。
于是,他打开了暮秋的典囊。
里面有一纸契约,一块珐琅表,还有一缕“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