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胖孩鬼轻呼一声。

周文眯起眼，感觉到容器内的尸体有些眼熟。

虽然因为肉体腐烂和细菌作用，导致尸体面目全非，发泡肿胀，但依稀能辨认出来尸体生前是个男孩。

玻璃壁贴着一张纸。

【实验素材·吴纯】

底下与其说是实验记录，不如说是对一场场校园暴力的记录。

记录对象是这个叫做吴纯的男孩，从跨进校园起就被盯上……

只因为男孩胖头胖脑，长的像动画片里的机器猫。

还因为是孤儿院的孤儿，会捡同学们喝剩下的饮料瓶拿到时废品回收站换钱。

最底部，有对实验素材的最终结论。

失败品。

龙元看的额头鼓起青筋，闷声道：“折磨生命从而产生怨气，这是许多邪教的养鬼法门，没想到在现代竟然能死灰复燃，可恶。”

“地板。”

虞眉头紧皱，向前面的两人说道。

龙元蹲下身子，一层朦胧的佛光笼罩在手掌上，将之保护起来，然后擦拭掉腐烂物与粘液。

一条条复杂的纹路和图案露出来，以玻璃容器为中心，形成一片圆形。

“法阵……”

“以怨气作为养料，想要制造出鬼物，不过……玻璃缸中的腐尸并没有僵尸化的征兆。”

“精神体。”

虞看出来关键，低声道：“没有感受到腐尸的精神能量，应该是溢散了。”

“僵尸虽然是集天地怨念，戾气等阴属性能量所生，但也能被归为天生地养的一种生命形态。”

“想人为制造僵尸，还是依靠这样劣等的邪术，失败是必然。”

周文视线仍然盯着腐烂的尸体。

但注意力却悄然放到了胖孩的身上，和那群死鬼住了不长时间，自己从来没在它们身上感受到怨气。

它们虽然成为游魂，但仍然保留生前的灵智和习惯，看得出来，这是一群很善良的游魂。

面对它们，周文自然愿意在闲暇时候吹牛聊天。

而胖孩的名字，就叫做吴纯。

“我想起来了……”

龙元作为精神系的佛修，记忆力很好，思索片刻就想到了先前在警察局翻阅过的档案。

“前段时间发生过一起校园暴力案件，被打死的孩子就叫吴纯，根据警方提供的档案，吴纯的尸体应该已经被孤儿院院长带走火化，怎么会出现在这？”

周文轻轻按在胖孩微微发抖的双肩上。

“从老师和学生们提供的口供，吴纯是失足从教学楼的天台衰落，天台防护网因为年久失修，没能起到保护作用。”

“本来已经定案，但孤儿院院长一直坚持，警方只好继续调查，这才意外揪出这起极为恶劣的事件。”

龙元顿了顿，看向周文，忽然道：“世间人都认为，相较被俗世污染的大人，孩子更纯洁，周兄以为然否？”

话语间，隐隐带出僧侣之音。

周文想了想后，摇摇头道：“与其说纯洁，不如说是纯粹。”

“的确如此。”

龙元没有身穿僧袍，抬头看向玻璃容器，满脸不忍。

“师傅曾与我说过，每人都有一座心湖，当中豢养着一头凶兽，所以需要受到教育，用一圈圈枷锁来束缚住这头凶兽，或因道德，或因法律，种种原因让心湖的凶兽被囚禁，行事有所顾忌。”

“正所谓降心猿，勒意马，便是如此。”

“但孩子不同，未被囚禁的凶兽极为纯粹，纯粹的善良，纯粹的邪恶，百无禁忌。”

“起初只是班级里某一名孩子的嘲笑，随后会将这种嘲笑当做战利品，分享给关系好的同学，当人数慢慢积累起来，孤立就形成了。”

“我和虞姑娘，只看到了调查的结果，很难想象吴纯如何忍耐整整一个学期，精神的折磨，肉体的殴打，人格的羞辱，三观没有完全形成的孩子，从来不会考虑后果。”

“吴纯自始至终没有向任何人诉苦，默默地承受，只有在保护学校后山一株小树苗的时候与同学发生过冲突。”

“那四名作威作福已经习惯的孩子，被突如其来的反抗激起了凶性，那一次出手非常狠，惊动了老师。”

“老师上报学校，准备严肃处理四人，吴纯却主动找到老师希望能从轻处理。”

“善良往往并不能换来等价的善良，可怜孩子抛出的善意，被当成是一种羞辱，四名施暴者以感谢为由将其约到后山，将吴纯绑在树上，当着他的面，折断了那株象征着吴纯希望的小树苗……”

“随后吴纯逃回学校，在追赶过程中，意外失足从楼上摔下去，现场不光有血迹，还有四包奶油雪糕，听小卖部的老板说，那个牌子是吴纯最喜欢的口味，案发那天，他兴高采烈的告诉老板，那是他第一次收到同学们的感谢，拿出攒了五天的钱准备回礼。”

龙元说完后紧闭双眼，轻诵佛号。

胖孩从他开始讲述后就陷入长久的沉默，被提及的痛苦回忆，冲刷着他的理智。

一丝丝很淡的怨气凝结在胖孩的四周，但却始终无法进入身体。

空气因为怨气而变的冰冷。

一双温暖的大手轻轻按在他的脑袋上。

受到欺凌的孩子，却从未有过恶意的想法。

就连精神体都无法被怨念吞噬，仍然保留理智，仍然纯粹，在遇到有同样遭遇的耳聋女孩后心怀善念，缠着他帮助对方。

淋过雨后，体会到冰冷的滋味，就想着为别人撑伞。

周文偏过头，揉搓着胖孩的脑袋道：“善良从来不是错误，有锋芒的善良，能够劈开所有的黑暗。”

“我来做你善良的锋芒。”

如果说刚刚他还抱着随便逛逛的想法，现在他只想亲手砍掉始作俑者的脑袋。

格叽……

头顶忽然传来奇怪的声音。

很微弱，像是刻意隐藏后，不小心挤压到粘液发出的声响。

众人警觉的抬头。

哐！

天花板骤然破开，砸落下来。

周文体内雷霆血气迸发，一脚将天花板踢了个粉碎，露出躲藏在天花板和屋顶夹缝中的两只畸形怪物。

还在半空中的畸形怪物，张开遍布肉刺的短小肉翅，昆虫状的三角脑袋嘶吼，螳螂前肢状的镰刀手臂向下挥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