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缘斋，店老板在陆言走后，双手捧着纸张，看了又看，摸了又摸。

“真是好东西，卖主竟然随意扔出来！别看穿着朴素，绝非普通人，开价五十万是不是太低了？”

“现在追出去也找不到人了，要不是为了再次见到这种宝贝，北缘斋早就搬走。”

店老板不禁回想起五十年前，在中海穿街过巷食不果腹，日子非常艰难。

有天路过江岸边遇到货商昏迷，不忍心见其客死异乡，扛着他回到家中。

每天一边打渔，一边照顾货商，过了十多天货商醒来：“是你救了我？”

“不错，我在江边见你昏迷，带了回来。幸亏这里靠近江河，不缺鱼鲜补身体，不然没准醒不过来。”

店老板那时还是半大少年，起早摸黑捕捉鱼鲜，从未偷懒。没有救助货商之前，不过勉强温饱。

货商受伤刚醒过来，浑身饥渴，餐餐大吃大喝。店老板因此不时饿肚子，为了掩饰饭食不够，他总是做好饭离家，谎称有事。

日子一天天过去，货商有天夜里找来店老板：“不要打渔为生了，这样下去你一辈子穷困潦倒，连饭也吃不饱。”

店老板听到货商说这话，着实气愤。

心想我好心救下你，又用鱼鲜给你养伤，你竟然咒我一辈子没出息？

看货商的伤养得七七八八，店老板准备赶人。

“打渔郎，我没有恶意。我看你气运低迷，继续在江边混迹只会徒然浪费时间，弄不好还有丢命危险。”

“这几天不要去打渔，半个月后去镇上菜市场逛逛，注意路过的古玩行商，不论如何死缠烂打，让他收你为徒。”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这是我身上仅剩的东西，戴着它可保终生平安。”

货商拿出一张黄纸递给店老板，倒头就睡。

天亮时店老板醒来在桌子上发现一封信，上面写着被古玩商收徒之后，只管潜心学习本事。

若是觉得火候到了，可去铜海路十号开店，生意必定兴隆，富贵可期。

店老板年轻气盛，父母因为意外早亡，家中余粮过夜，每天靠打渔谋生。

一天不打渔，就挨一天饿。

几天不打渔？身体吃不消，得饿成皮包骨。

把货商的话放在脑后，店老板带着渔网赶到江边，心冷得如同掉进窟窿。

渔船被拖上岸，断成几截，别想驾着它沿着江河到入海口捕鱼。

店老板骂骂咧咧，清楚是货商干得好事。

没有渔船可用，为了生计，他只好在岸边撒网捞点鱼虾充饥。

接连数天，看到同村少年满载而归，海鲜大鱼装满船舱，店老板后悔救下货商。

为了救人饿了肚子，渔船也被毁坏，不然自己也能丰收。

该死的货商，心黑透了！

店老板想起黄纸，打算如厕擦屁股之后扔掉。

保平安？

我要是因为打不到渔饿死，到了阎王爷那里告状，让你也讨不了好。

傍晚时分，店老板收拢小鱼小虾，唉声叹气。

村人连续好几天满载而归，都在背指指点点，说他没出息。

咦，天黑了，大家怎么还没回来？

店老板整天没吃饭，没等到村人回来，他赶回家做鱼虾饱腹。

夜里村中敲锣打鼓，哭喊声隔着老远就能听见。

“发生什么事情了？”

“村人到入海口捕鱼，因为鱼群聚集没有如同往常天黑前回返，天黑了之后海上起了大浪，不少渔船被打翻，十多位村人掉进浪里。”

“二狗、大猛子、小东，全没了。。”

店老板心脏怦怦跳，平常打渔每次和二狗、大猛子、小东结队，从无例外。

要不是没去成，这次肯定也回不来。

那个货商！

他说过最近几天不要去打渔，自己没当回事，渔船被砸这才没办法和村人一起捕鱼。

在货商离开半个月后，店老板守在镇上菜市场，遇到了一名古玩商被人追打。

作为地头蛇，店老板轻易喊来几个同村后生，赶跑打手，为古玩商解围。

古玩商很感动被店老板救助，掏出一沓钱想要感谢，却被店老板义正言辞拒绝。

“我救人不是为了钱！”

那年月，百姓普遍吃不饱穿不暖，有人居然不要钱，古玩商大为诧异。

为人古道心肠，又不贪图财货，加上是本乡子弟，根底清白。

古玩商生出爱才之心，有了主意。

“后生仔，我平时各处收点老物件，你可愿跟着我学手艺？”

店老板狠狠点头，脑海里复现货商的话。

去菜市场等着，让古玩商收你为徒，富贵可期。

跟着古玩商学了三年手艺，店老板在铜海路十号开始摆摊，一步步壮大创立北缘斋，闻名中海。

店老板从胸前掏出锦囊，掏出一张黄纸。五十年光阴之下，黄纸颜色变黑。

多年时间过去，从没向人展示过黄纸的存在，也不清楚货商怎么知道村人会在打渔时出事？

如同货商所说，守在铜海路十号多年，富贵到手。

这是否表明，他的命运原本该是穷困潦倒，只是因为救下货商，这才发生变动？

通过古玩发家之后，店老板通过各种渠道打探货商消息，却一无所获。

没人认识了解这么一个人，好像从不存在过。

由此他了解可怕之处，身负天大本事，又能寂静无名，说明货商势力极大，知道内情的人拒绝透露消息。

为了不惹怒货商，店老板停止追查货商消息，本以为往事如烟，再也不复重提。

没想到今天青年带着黄纸前来售卖，他肯定和货商有关系。

说过，受人之托前来，想必那人便是货商。

“莫不是青年遇到了难处？不行，得详细跟进这件事，果真如此，必须全力相助。”

货商那等人物，看破福祸仅是等闲，小辈遇到麻烦拿亲长的黄纸卖钱，实属常见。

在店老板看来，没有货商点拨，就没有他的出人头地。

今天虽然只是第一次谋面，他却把陆言当作自家子侄看待。

“不管是谁，欺负到我的头上绝不善罢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