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香川并不怕陈盛拖延时间，相反还乐意配合，因为拖得越久，对他就越有利。

毕竟苏州已是他的地盘，援军很快便会赶到。

“哼。”

陈盛懒得斗嘴，问道：“你何时练的这门武功？”

律香川道：“还记得我舅舅么？”

陈盛道：“陆漫天？我当然记得。”

律香川道：“在很久之前，陆漫天弃暗投明，跟了万鹏王，这门‘怜花神指’就是万鹏王赐与的。因为我舅舅练的是兵器，没有太多兴趣，后来便将秘籍转送给了我。”

陈盛点点头：“哦，想不到你还藏了一手。”

律香川笑道：“你又何尝不是藏了一手，骗过了所有人。”

陈盛道：“彼此彼此，身为老伯的亲信，咱们两个倒是心有灵犀。”

他又问道：“你修习怜花神指，一定吃了不少苦头吧？”

陈盛看着律香川现在的样子，口吻有些耐人寻味。

从好兄弟忽然变成了“小姐妹”，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就算某些方面不能使用，也不至于这么夸张！

“……”

律香川目光闪动，眼睛里掠过几分酸涩。

他身上的那些遭遇，已经不能光用“苦头”形容了。

这门怜花神指，其实是从波斯传到中原的，是某个邪派的圣物。

一般来说，练习正道的武功必然进境缓慢，而邪派的绝技练着却速度飞快，甚至是一日千里。

刚开始的时候，律香川的确进步神速。

怜花指共有三个阶段，前两个阶段都没问题，可他练着练着，却发现好像不太对劲。

一种暴虐的、烈火般的气流已经在他的体内生成。

这种气流占据了律香川的经脉，每隔三天便会爆发一次，发作时会沿着特定的轨迹窜行，给他的身体带来了巨大的痛苦。

痛苦的滋味就像被秃鹫啄食、被万箭穿心，比死亡更可怕。

律香川只能用痛苦缓解痛苦。

所以，他就在身边藏了柄小刀，一旦受不住了，他就会残害自己，把皮肉割得伤痕累累……

这种地狱般的日子过了五年，他的武功也永远地卡在第二阶段。

直到某一天，律香川奉老伯的命令去无锡追捕舅舅。

后面他被陆漫天打成重伤，陷入昏迷之中，躺了很久很久。

然而，在律香川恢复清醒的时候，却发现不知怎么的，自己的设备好像出了问题。

他不再是个完整的男人。

面对这种残酷的打击，律香川想到了死。

可无意中，他感觉到体内的那种气息忽然变得温和起来，从暴虐的烈火，变成了阴柔的寒流，瓶颈也随之豁然开朗。

律香川竟因祸得福，终于进入了第三阶段！

原来……

练习这种功夫正是要先男而后女，先阳而后阴，如此才能大成。

邪派的绝技果然邪门。

如今律香川的指法确实大成了，但体内的“阴劲”却彻底改变了他的脾气与秉性，开始慢慢往女性发展。

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得到的更多呢，还是失去的更多？

律香川拒绝回答陈盛的问题，只冷冷地笑了一声。

陈盛道：“无所谓，你不说也行，反正我也不爱听故事，只想要你的命！”

他再次果断出击，冲向律香川。

——这个莲花神指看似很惊人，可说到底，不就是加强版的暗器么？

除了劲道大些，发射的距离远些，它还有什么可怕的？

攻击手段实在太单一了。

所谓的神指，根本没那么神。

陈盛的影子移形换位，竟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忽而在左，忽而在右，急速向律香川逼近。

一个人不可能凭空消失，他只是动得太快了。

律香川倒步飞退，双手接连弹动，向着眼前的残影发出气剑。

“嗤！”“嗤！”“嗤！”“嗤！”

尖锐的气剑犹如强弩，将地上射出一个个坑洞，连砖石都被打得四分五裂，爆出阵阵轻烟。

而陈盛就像没有骨头似的，身体可以往任何角度扭曲。

扭曲、弯折、飘摇。

他越冲越快，越扑越近。

所有的攻击全都擦着衣服掠过了。

“……”

律香川并不了解陈盛的真正实力，面对这一幕，自信的眼神已经被惊惧取代。

气剑是无形的。

对于无形的攻击，他自有无形的预感。

不管你要打向哪个部位，陈盛都可以提前预知，并提前做好准备。

这，就是神级高手的能力。

啪啪啪，脚步声宛如踏在心尖上，催人魂魄。

律香川多次变向撤退，用尽了浑身解数，却也阻止不了对手的冲锋。

二人的距离正在一步步缩短。

为了阻止对方贴近，律香川只好配合着指法，抽空发出海量的暗器，试图用数量换取空间。

然而……

律香川只是藏了一手，而陈盛却藏了好几手。

如同飞鸟般自由。

如同流水般从容。

为了尽量节约时间，在这个新的世界，陈盛终于第一次，用出了夺命十三剑。

光。

光芒。

强烈的光芒。

就像黎明刺破黑夜，就像烈火焚烧苍穹，光来了。

光明的力量无可阻挡，当它普照大地的时候，一切阴暗都将无所遁形。

在那灿烂的金辉之中，所有暗器全部化为齑粉。

律香川的剑法是绝技。

而陈盛的剑法却是神技。

没有人可以用剑法打败陈盛。

剑光出现的一刹那，律香川就丧失了视力，同时，也被夺走了宝贵的距离。

这，世上竟有如此妖术？

“……”

律香川骇得胸口巨震，只能拼命移动，拼命向看不见的敌人发出气剑。

但好像无济于事，恐怖的金光越飞越近，已经将他吞没。

律香川毛骨悚然。

他忽然听到了一丝风声，从正面席卷而来，刺向自己的颈部。

这一剑的速度，可能是人类的极限。

律香川根本躲不开。

他只好大喝一声，运起浑身所有的内力，用十根手指去擒拿剑锋。他的手指练得无坚不摧，所以还抱着最后的幻想。

律香川果然扣住了长剑。

也熄灭了太阳。

光芒消散，他看见了陈盛的脸，那是一张冷漠的脸，冷漠得接近无情。

“再见。”

律香川本以为自己扣住了剑锋，结果他错了，陈盛只是想跟他说句话而已。

下一秒，强大的力量冲破一切阻碍，刺入了他的咽喉。

“噗。”

碾压式的胜利，第十四剑！

“……”

律香川的嘴唇颤动着，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陈盛道：“放心，我会照顾好你的夫……家人的。”

右手一送，长剑继续深入，从颈部透出。

陈盛闪电般刺入，又闪电般抽出。

——不知道为什么，鲜血还没来得及喷溅，他的左掌就带着一股可怕的寒流，打了过去。

律香川的伤口瞬间结冰，被牢牢封住。

“噗通！”

他睁着眼睛，倒下。

这时，身边传来了一道劲风，久违的马胖子竟掠到身边，用油彩涂着个大花脸。

看到叛徒已经毙命，他又惊又喜，狠狠地给了律香川一脚。

“小武哥，咱们顶不住了，快撤吧！”

陈盛道：“再等等。”

“还要再等？”

该杀的人都杀了，还拖延什么？

马胖子难免有点懵神，听不懂他的话。

陈盛弯着腰，居然一把抓住律香川的脚，把他往后面拖行，拖到一处隐秘的假山附近。

他从某个洞口里，摸出件东西来。

“你带了火折子么？”

马胖子怔住，下意识地回答道：“属下带了。”

“照明。”

“是。”

马胖子吹亮火折，发现那件东西是口小小的箱子，里面装满了各种瓶瓶罐罐。

陈盛出手如风，连续打开三、四个瓶子，用右手的尾指塞进去，挑了些半透明的湖状物体出来，抹到左手的掌心，接着和了和。

下面，他竟然将和好的泥膏涂抹在律香川的脸上。

！

！

马胖子的头皮都快爆炸了，颤声道：“小武哥，你难道，难道……”

陈盛边动作边说话：“对，我要做张人皮面具，代替律香川活着，律香川活着，不就可以接近万鹏王么？”

什么？

好大的胆子！

好惊悚的计划！

马胖子咽着口水：“可是……”

陈盛道：“律香川虽然投靠了万鹏王，但因为一直在花园生活，所以万鹏王对他并不熟悉，只要我小心些，他应该很难看出破绽。”

马胖子道：“声音呢？声音怎么办？”

陈盛瞄了他一眼：“如果你能将武功练到我这种境界，就可以控制喉部的每一块肌肉，发出任何声音。你听听，像不像？”

像不像三个字，完全是律香川的声音。

一模一样！

他们从小一块长大，没有人比陈盛更了解律香川。

马胖子：“……”

他的浑身都湿透了。

幸好自己不是小武哥的敌人，否则的话，可能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陈盛的动作又轻柔，又快速。

他往律香川的面部涂抹着泥膏，故意露出眉眼、鼻孔和嘴唇等部位。

涂抹之后，陈盛又抽空换上他的长袍和靴子，身上的小零碎也没有放过。

——这就是陈盛冻住血液的原因。

如果被鲜血溅到衣服上，处理起来很麻烦，毕竟时间太紧了。

片刻之后，半透明的泥膏越变越深，颜色无限接近人的皮肤。

陈盛将面具轻轻地揭下来，冲着镜子贴到自己的脸上。

他还拿出毛刷，在另外的某个瓶子中蘸了一下，对着眉眼和嘴唇的“接缝处”进行修饰，三刷两刷，面具和脸庞就变得浑然一体。

陈盛细细观察，对眉型有些不大满意，所以再次摸出小刀，修了修。

马胖子：“……”

太他娘的瘆人了！

老马的冷汗继续狂飙，吓得浑身直哆嗦。

他幸亏不是个现代人，否则必将有千万个“卧槽”连呼出声。

陈盛命令道：“好了，你们快撤，把律香川的尸体也带走，下面的就交给我。”

“嗯。”

马胖子忍不住又问道：“小武哥，为什么不打烂他的脸，留下来冒充你？”

陈盛道：“律香川是个暗器高手，一枚暗器足以致命，把脸打烂显得太过刻意，会露出破绽的。咱们小心些，永远不要低估万鹏王的智慧。”

“明白了！”

马胖子心悦诚服，连忙带着尸体迅速逃离，消失在夜色中。

下面陈盛站了起来。

他咧着嘴，伸出手掌，居然也比了个妖娆的兰花指。

“嘶，我还从来没玩过这个调调，感觉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