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道营胡同西侧,metal hands coee。
三张小木桌摆在狭窄的房间里,最里面的一张长方形桌子可以坐下五个人。
虽然店面不大,但室内通透明亮。
这家咖啡店的咖啡豆是店家自己烘焙的,满足了很多对咖啡豆有情怀的人。
任靖遥之所以选择这么一地儿跟秦森见面,主要还是有两个原因。
其一,她相信秦森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那两晚的事情。
其二,这家店足够小,连包房都没有,也算是能从根源上打消秦森的妄想。
徐徐的穿堂风吹嘘着任靖遥身上的鹅黄色连衣裙,依旧戴着黑框眼镜的她化了个澹妆,黑色的头发自然地垂落着,加上桌上的macbook和一杯卡布奇诺,远远看去,就是一位文艺女青年在享受岁月的静好。
秦森通过微信上的定位,很快就到了这家咖啡厅。
“路上处理了点事情,不好意思。”秦森说着,就坐在了任靖遥的对面。
任靖遥扶了扶眼镜框,一本正经地说着:“秦总,您的人物专访我写得差不多了。可有些问题……”
秦森摆着手,他看着眼前这张无比熟悉的脸,甚至觉得比黑暗里更美。
“不急,”他又打了一个响指,对店家说道:“来一杯冰美式。”
而后,秦森笑眯着眼,故意问道:“任主笔,你最近怎么样?”
任靖遥的目光有些躲闪,她连忙喝了一口卡布奇诺,说:“谢谢秦总关心。我很好。”
秦森朝任靖遥靠了过去,这让任靖遥吓了一跳,“你干嘛?这里可……”
她的话音未落,就看到秦森正聚精会神的盯着电脑,没有任何出格的动作。
“写得挺好啊!我都不知道自己能这么优秀。”秦森坐直了身子,一边掏出了烟,说:“还有什么问题?”
任靖遥的鼻头动了动,问:“你中午喝酒了?”
“喝了一点。”
店家此时端上了秦森要的冰美式,任靖遥柳眉一皱,又说道:“麻烦再给我们一杯柠檬水。”
“好的。”
“喝了酒还喝咖啡,你真不怕猝死吗?”任靖遥压低声音说道。
秦森愣了半秒,反应过来,“你是在关心我?”
“没有,我只是想完成这篇稿子。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那我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任靖遥顿了一下,又道:“到时候这就不是见报的内容,而是你追悼会上的生平了。”
秦森听到任靖遥的自言自语,不但不恼,还暗自得意。
“既然你不是关心我,我也就不怕了。”秦森意味深长地瞟了一眼,说。
任靖遥狐疑地追问着:“你怕什么?”
“我怕你喜欢上我。”
“无赖!”
不知道是不是被秦森说中了心思,又或许是她真的很恨这个男人,任靖遥啪的一声合上了笔记本,转身就走。
秦森一把抓住了任靖遥的手,轻轻捏了捏,“生气了?会长皱纹的。”
任靖遥勐吸了几口气,上下起伏的高峰才逐渐平息下来。
“坐下。”秦森松开了手,指了指座位说道:“你看看别人的眼神,好像我们是在闹别扭似的。”
任靖遥虽然很不情愿,可是还是乖乖的坐在了秦森的身边。
秦森翘起了二郎腿,“问吧,你想知道什么?”
任靖遥重新打开了笔记本,“我把你在斯坦逊担任副总裁的事情写完了,青牧集团的融资桉也写清楚了。现在差的就是你在教培机构上的描述。”
“恩。”
“我想问问,你当时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决定。”任靖遥接着问道。
她的双手都放在了键盘上,等着秦森阐述自己的想法。
可任靖遥久久没有听见一句话,抬起头,就对上了那双灼灼的眼睛。
她一瞬间读懂了那似笑非笑的笑容,“流氓!”
秦森笑了笑,“任主笔,这光天化日的,我是哪里流了你,还是哪里氓了你?”
任靖遥又要起身离开,秦森见逗乐也差不多了,开口说道:“我认为教育不能被资本裹挟。”
“恩?”
秦森终于说出了几天前,被陆颂依打断的理由:“教育的本质是一棵树摇动另一棵树,一朵云推动另一朵云,一个灵魂召唤另一个灵魂。”
任靖遥一怔,她惊讶地打量着前一秒还不着五六的秦森,问着:“你也知道雅斯贝尔斯?”
“我不是无赖,也不是流氓,是一个长在红旗下的新青年。”秦森自吹着,“我为什么不知道卡尔·西奥多·雅斯贝尔斯呢?”
任靖遥僵硬地再次坐下,第三次打开笔记本,问:“然后呢?”
“教育是公共的,尤其是九年义务教育,这是国家提供的社会福利。”秦森真切地说着:“但只要资本一进入,有钱的人将会获得更好的教育资源,而更好的教育资源意味着将来这群人会变得越来越有钱。”
他停顿了片刻,看向了正在飞速打字的任靖遥,“这样就会形成了一个固化阶层。”
任靖遥的表情虽然没有变化,但她却从秦森的这一席话里看到了别人都没有看到的一面。
“基础教育所产生的高考,这条路径才是目前实现阶层跨越的最公平的途径。”
秦森继续说道:“而如果这条路径被资本左右,穷人在公立教育和社会福利提供的基础上将越来越穷,社会将不会因为教育而改变。”
服务生这时送来了柠檬水,听着秦森的话,都忍不住点头。
“教育的发展还是应该站在广大普通百姓的立场上来,教育也应该为所有需要接受教育的人而服务,培养出更多有利于社会需要的人才。”
秦森顿了顿,“不能为了资本的红利,成为资本家赚钱的工具和加重百姓生活负担的枷锁。”
任靖遥双手都快要冒烟了,她头也不抬,只道:“秦总,你能不能说慢一点?我不是速记员啊!”
秦森也是说得口干舌燥,“那要不我们换个地方,我再详细跟你慢慢谈?这里实在是有点热。”
任靖遥抿着嘴,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后,她说道:“可以,但是你必须保证……”
话还没说完,她就看见秦森举起了三根手指,只见嘴型未见其声地说道:“我不碰你。”
任靖遥在桌上放了两百块,收起笔记本说道:“走吧,我们去上次的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