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芷波一愣，旋即眼含笑意：“我二人自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如何会没有感情呢？”

“林公子怎么说？”

黄裙少女望向少年。

林渊挤出笑容：“芷波是我的未婚妻，当然是有感情的。”

“是吗？可你们如今都成年，为何还不同房？”

“这……不想因为男女之事耽误了修炼。”

殷芷波迟疑了会道。

“就算不同房也是我们的家事，简姑娘为何过问？”

殷芷波的眸光凌厉起来。

简月柒别过脸，瞧了眼林渊，见少年不说话，她主动道：“殷姐姐，我有些话想和你单独谈谈。”

殷芷波看了眼林渊，点头道：“好。”

二女就这么离开了，留下林渊一人独坐。

“嗯？林渊公子回来了吗？刚刚我好想听见小姐在说什么……”

简青儿被厅内的动静吵醒，揉着惺忪睡眼打开卧室的门。

她睡得较早，还不知道林渊出事的事情。

“月柒和芷波在聊天呢。”

林渊起身揉了揉她的脑袋，柔声道：“继续睡吧，我也要去休息了。”

“嗯……”

简青儿迷迷糊糊的答应了一声，回屋关上了门。

林渊也回到了卧室，躺在床上，思考着近些日子来发生的事情。

“曾经，我半只脚踏入了神之领域，却依旧无法摆脱天道的束缚。”

他摊开手掌，伸出手往上方探去，似乎想要触摸虚无缥缈的天道。

“咳，咳咳……”

胸腔突如其来的传来疼痛，使他不禁直起上身，捂嘴喘息。

片刻后，他放下手掌，只见掌心中满是鲜血。

“我的病……又重了。”

服用了几枚丹药后，他躺下身子，平复紊乱的气息。

“恐怕再死一次，我就真的没命了。”

呢喃间，他闭上双眼，渐渐睡去。

这一夜，他又做梦了。

……

是夜，外院小湖旁。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皎洁的月光下，两名少女并肩而立，气氛安静祥和。

“曾经有一个小女孩。”

简月柒开口，打破平静：“她自小便家破人亡，孤苦伶仃，危难之际，被一好心人收养，抚养长大。”

“养母对她很好，什么事情都惯着她，什么好事都会想着她，简直比亲女儿还亲。”

“那个女孩庆幸自己能有这么一个好养母，于是她努力修炼，希望未来能够报答养母的恩情。”

“所有人也都觉得，她必将成为绝代强者。”

说到这，她顿了顿，殷芷波问：“然后呢？”

“然而事与愿违，养母养她根本不是真心对她好，而是为了她的心。”

“心！？”

白裙少女一惊。

简月柒点头：“她的心可以助人成神，比任何灵丹妙药都更管用。”

“所以说……”

殷芷波仿佛猜到了什么。

“没错，她的父母族人都是养母所杀，从一开始就对她图谋不轨，她自以为是恩人的养母，其实是她最大的仇人。”

简月柒说完，殷芷波沉默了。

这的确是一个悲剧。

“后来呢？她的心被取走了吗？”

“千钧一发之际，女孩的师尊出现了，他将那养母击败，带走了她。”

简月柒眼中也有追忆之色，殷芷波松了口气：“还好没有让那坏人得逞。”

“师尊不仅救了她，还教她刀法，对她百般呵护，宛若再生父母。”

简月柒继续念着，殷芷波不禁问：“她的师尊，会不会也是为了她的心才救她的？”

“当然不是。”

少女摇头：“师尊对她没有任何邪念，最后她手刃了仇人，师徒二人长相厮守。”

“这是个好结局呢。”

殷芷波感叹。

“后来因为一些原因，师徒二人分别了，徒弟很想念师尊，可是怎么也寻不到对方的踪迹。”

简月柒转头望向少女：“倘若她在某天忽然寻到了，你觉得她会如何？”

“自然是长相厮守，再不分离。”

殷芷波不假思索的回道。

说完，她好像明白了什么，猛然转头：“林渊是你师尊？”

“嗯。”

简月柒点头，面色坚定：“这一世，我不会离开他的。”

殷芷波沉默良久，正色道：“你这是在向我宣战吗？”

简月柒摇头：“他真的不适合你。”

“你又不是我，怎么会知道他不适合。”

“我和他经历了很多，我了解他。”

“我和他经历的也不少。”

“你是指这十几年相处吗？”

简月柒微笑：“如果是的话，那我只能说你只看见了他的皮毛。”

殷芷波盯着对方，忽然也笑了：“人心这种东西，谁又能自信全部看穿了呢。”

“不管怎么说，这一世他是我的夫君，我不会让别人夺走的。“

白裙少女语气坚定，转身离去。

简月柒望着白衣背影，思绪渐渐的回到从前。

……

“碧落……天刀？”

陵园中，她望着师尊，一脸的不解。

“世间刀法千千万，唯有天刀可破军。”

林渊手握长刀，脸色认真：“看好了，这刀我只演示一遍。”

少女立即稳住心神，专心致志的望着对方。

林渊的刀很快，每一刀都撕裂虚空，鸟禽齐鸣。

“你学会了吗？”

收刀，他问。

“嗯。”

少女怔怔的点了点头。

“从此以后，你便学这刀法，等你完全学会后，便算正式出师了。”

林渊背过身，叹了口气：“等到那时候，我也算此生无憾了。”

“月柒定不负师尊所望。”

少女拱手坚定道。

……

三年后，冬季的雪原上，师徒二人面对面相视。

简月柒的刀斩下了林渊的头颅，血流如注，染红了白雪。

她低着头，呆呆的望着躺在雪地中的男子，只觉得此人有些面熟，可却又想不起是谁。

“罢了，只不过是一个路人而已，我又何必在意。”

这一路上有太多觊觎她身子的人，此人不过是其中一个罢了。

少女不再多想，她迈出脚步，继续上路。

夜色迷离，她能在雪夜中听到许多声音，有沙沙响动的风声，有雪从树枝上落地的拍打声，还有小屋里火炉烧柴的滋滋噼啪声。

她抬起头，望着天际，口中呢喃：“我好像，丢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

雪夜将她的声音埋葬，连同的林渊的尸身，彻底消失不见。

……

每年的除夕岁末，山下的不夜城中人声鼎沸，烟火绚烂，爆竹鸣响，充斥着跨年欢快的气息。

简月柒独自一人行走在刀宗的碧落峰上，将配刀沉入快要结冰的池水之中，又在峰顶领悟了一会道韵，然后回到房间将新一年的年历挂上。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依旧是某一年的除夕夜，碧落峰巅，简月柒仰面望着浩瀚的天穹。

在神秘的宇宙中，仿佛有无数古老的神明，他们披星戴月，俯视人间。

就像她低头俯视人间烟火一般。

“宗主是在想老宗主了吗？”

身旁，一内门女弟子问。

“老宗主？”

简月柒面露疑惑。

“是啊，老宗主已经消失十年了。”

女弟子感叹：“十年前他还健在，许多人都说他有望成神，想不到这一走就是十年，再也没有回来过。”

“他……叫什么名字？”

简月柒蹙眉。

“林渊呀，老宗主是宗主的师尊，宗主忘了吗？”

女弟子转头疑惑道。

“林渊……林渊……”

少女抱着脑子，蹲下身，像是一把把利刃戳穿了她的脑袋，要把她撕碎开来，化为尘埃。

乌云遮蔽月光，耳边的爆竹声渐渐模糊，少女睁开了双眼。

“师尊，我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