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斥在简初晴鼻尖的是淡淡的香味,不浓烈但是也无法忽视。
大概是这一片香樟林过于的庞大,所以不是夏季也能透出那若有若无的味道,阳光偶尔从叶子之间的缝隙射出来,跳跃出一个个的光斑,有种很奇妙的感觉。
“这里是?”
“这里有我们种的树啊!”顾宸昀笑着回答,拉着简初晴走到一颗较大的香樟树前,“就是这棵,我和你一起种下的。”
“小时候的事情我已经不记得了。”简初晴婉转的说道,又有些好奇,“你怎么认出来的?”
“直觉。”顾宸昀神秘兮兮的回答。
简初晴望着笔直挺拔的香樟树,有一瞬间觉得顾宸昀的脑子不好。
二十多年的小树苗,他凭借直觉就能认出来,也是很厉害的角色。
看着她疑惑的神情,顾宸昀笑的更欢了一些,“骗你的。”
“顾宸昀,你……”
“你抬头看树枝,上面有两根红色的丝带。”
简初晴依言看去,果然有两根红色的丝带飘飘扬扬的,微风拂过,它们彼此纠缠又相互追随,看起来很是和谐。
“这么多年,竟然还悬挂在上面。”简初晴轻声的说道,视线随着飘扬的丝带一点点带出一些欣喜。
“嗯。”顾宸昀静静的看着她的侧脸,抿着的唇瓣勾出笑意。
阳光的斑点落在她的脸上,为她整个人渡上了一层金黄。那些交错的光线错错落落,有着别致的美感。
她的身上衍生出一份柔美,尽管大着的肚子让她显得臃肿,却也为她增添了娴静柔和的气息。
简初晴别过脸,就看见了一眨不眨盯着自己的顾宸昀。
她缓缓歪起了脑袋,轻声的喟叹了一句,“那后面,是叶家,对吗?”
顾宸昀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看了一会。
他再抬起来的时候,没有半分被看穿的窘迫,而是很理所当然的说道,“我猜想你应该很想去看看。”
“带我去吧!”简初晴说道,捡起了落在自己肩上的落叶。
香樟树其实在冬天不太会落叶子,但恰好就有一个落在了她的身上。
也许是巧合,她想着,因为这样的巧合心情舒适了几分。
香樟林里有一条小道通往着叶家原先的住所,简初晴原本以为会看见满目疮痍和断垣残壁,又或者是一片灰烬,但是出现在眼前的是大片的向日葵。
这着实让她有些惊讶,她回头看向顾宸昀,好似在期待一个解释。
“如果我是夏天认识你的该有多好。”顾宸昀望着眼前的场景,像是在自言自语,“这样你就可以看到一片巨大的向日葵,全部朝阳开着,很漂亮。”
简初晴又转回头,望着那片容颜早就衰萎的向日葵。
苍黑的茎秆和执着朝着东方的花盘看起来有几分凄凉,还有原本该饱满的籽粒被不知名的鸟儿啄的残败而破烂。但它们却极其坚强的屹立在冬日的寒风中,任凭这些冷凄凄的冷风吹拂着自己的躯干。
这一片面目全非的向日葵保持着应有的孤傲之相,像极了它们给人的感觉。
“很美。”简初晴由衷的赞叹道。
顾宸昀微蹙了下眉头,不解的问道,“都成这样了,你还觉得美?”
简初晴轻笑着出声,“有时候越是衰败越见坚强,还有一句话叫做,丰盛肆意,向死而生。”
“晴晴……”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我哥想在这里重新建一个叶家该怎么办?”简初晴话音一转,故意问道。
顾宸昀摸了摸自己的鼻头,尴尬的回答,“这我倒没有想过。”
主要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简初晴和叶爵还会活着,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个意外,但却是让人惊喜的意外。
“谢谢你,顾宸昀。”简初晴深吸一口气,仿佛嗅到了向日葵的气息。
它们的顽强与辉煌,值得被人铭记。
简初晴和顾宸昀回了叶罗门之后,才知道苏蔓又出事了。
她跟着叶宇出去,却被记者曝光了之前那段事情,所以再次逼的她崩溃了。
“顾宸昀,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简初晴说道,面色逐渐的沉冷下来。
“苏丞不会傻到让人去烦她的妹妹,所以不是他们的保密措施做得不好,是有人刻意为之。”
“他们的矛头……”
“不是你就是苏家。”
病房里的窗帘被拉上,整个光线被蒙住,显得昏暗而暗沉。
苏蔓将自己锁在房间里,不停的念叨着,听不太清楚她说什么,但可以想象出她的情绪已经尽数崩盘。
站在门口的男人浑身散发着阴冷的气息,他低沉沉的语调粗粗听来无端的带着些压迫,“我只让你将她带出去了半天就发生了这种事情,你知道这些日子她用了多大的努力才敢让自己迈出这间病房。”
“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就是你们叶罗门惯常用的手段吗?”苏丞富有磁性的声音带着冷嘲,俊美的脸早已经变得难看。
叶宇听了他的话,本想反驳,但是他侧过头朝着房间里看去,蜷缩着的女孩茶色的长发就这么在肩膀上披散开,恰好完全遮住了她苍白的脸蛋。
她的眼神无神而扩散,为这一刻的脆弱加深了令他心碎的痛意。
他将她带出去,本来就该负责好她的安危。
“叶宇,你不该那样自责。”简初晴见叶宇从医院里回来后就一直闷闷不简的,所以开口安慰道。
叶宇抬眸看她,脸上呈现出一抹深深的颓疲。
“如果不是我将她带出去……”
“不是你也会有别人。”简初晴缓缓说道,毫不避讳的直视着他,“叶宇,有人专门守在那里就是为了曝光蔓蔓的事情,只要她从医院里出来,早晴会有那么一天。”
“小姐,你的意思是?”
“我们应该找出幕后主使,伤害蔓蔓的人还没有下落,你觉得这是个巧合吗?”
“我知道了。”听完了简初晴的话,叶宇才恢复了一些神采。
他确实不应该那样沮丧,如果他也对一切都失去了信心,那么谁来守护在苏蔓的身边呢!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伤害苏蔓的人,而后再挖出究竟是谁操控了一切。
记者不会平白得到消息,也不会无故冒着得罪苏家的危险。除非他们身后有人需要他们这样做,可曝光苏蔓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对付苏家吗?还是有另外的原因?
寂静而昏暗的房间里,苏蔓抱着自己的膝盖,双眼空洞而无物着。
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清脆的落到地上连同着她心碎的声音,脆弱而不堪一击着。
她觉得自己像是伫立在一片黑暗之中,每当她想呼救的时候,就越是被黑暗吞噬的厉害,直到完全的被覆盖和泯灭。
耳边似乎响起了低沉而极有磁性的嗓音,可是她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像是被一个厚重的枷锁锁住,脑海中只一直回播着那些逼人的视线和质问。
她不再干净,不再纯洁,大概也不再适合这个世界……
安静的空间里,空旷的房间一遍遍回响着苏丞的话,“蔓蔓,你理一理四哥好不好?你这样四哥很担心。”
男人的视线始终注视着她过于冰凉的脸庞,他站在那里,眉眼里是浓重的担忧和顾忌,“蔓蔓……”
女孩不想理他,所以不言不语,安静的像个木偶人。
他知道自己再待下去也毫无用处,或许她需要一点点的时间去思考。
苏丞关上门走了出去,门口站着的一众人等不停的询问着苏蔓的状况,他只是摇了摇头。
她再次将自己封闭在狭小的空间里,比之前更甚。
“到底该怎么办才好?”林淑丽泪眼朦胧的说道,最近因为急躁已经白了好几根头发,但是她无暇顾及这些,只希望自己的女儿可以好起来。
“妈,会没事的。”苏丞将林淑丽揽到自己的怀里安慰着,同时俊美的脸早已散开了不怒自威的气势。
他相信这并不是一个巧合,一定是有人在背地里操纵。是他在医院里住的太久,才让那些人小看了他的权势吗?
…………
渐深的夜色为这寒冬添加了几分冷漠,男人眼底掠过阵阵凛冽,看着匍匐在自己脚下瑟瑟发抖的两人。
“确定是这两个人吗?”叶宇抿着唇畔,嗓音没有起伏的问道。
“宇哥,他们在夜色玩的时候无意中跟别人说起,这才被我们找到的,时间和地点都吻合,所以……”手下的人抹了抹自己额头上并不存在的虚汗,恭敬的回答道。
要知道这段时间叶宇一直让他们找人,每次说没有线索的时候他的表情实在是足够的冷,这几天他们个个发愁着呢。
眼眸微动,叶宇的眼神凝聚着,视线在撇过两人时散发着浓烈的杀意。
感受到那股杀意的两人哆嗦了一下,其中一人赶紧争辩着,“我们,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不关我们的事情。”
叶宇使了个眼色,眼尖的手下一脚朝着说话的人踢过去,被掀翻在地上的男人皱着眉头紧紧的捂着腹部。
另一个人的情绪也不见得多好,因为现在的阵仗让他感到害怕。
围成一圈的都是这个被称之为“宇哥”的手下,他们这类的小混混基本都听说过,叶罗门老大的一把手,也绝对不是浪得虚名的人。
“老实交代的话,说不定还能留你个全尸。”手下恐吓道,直接掏出一把刀朝着那人的脖子而去,只用了三分的力道就已经划破了一道伤口。
“饶命,宇哥饶命……”男人惊恐的求饶着,又赶紧说道,“是有人,有人要我们这么做的,他给了我们很多钱,让我们找这个女孩下手,如果我们知道是宇哥的人,一定不敢……不敢……”
“你说什么?”叶宇的情绪突然暴起,直接走过去掐着那个人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是谁,那个人究竟是谁?”
“我们也……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被掐住脖子的男人说起话来支离破碎,他死命的拍打着叶宇的手,那一刻觉得自己像是置身于地狱之中。
明明还没有见血,却因为这种阴森血腥的氛围而恐惧着。
另一个躺在地上的人浑身也不停的哆嗦着,叶宇令他感觉到心脏都在战栗。
他爬起来朝着叶宇磕头,额前遍布着模糊的血肉,“求老大饶命,饶命,我们真的只知道这些。”
叶宇一下子将那人甩了出去,白色的衬衫和黑色的西装裤为他整个人增添了一抹杀气,明明纤尘不染的男人却因为这样的气场而令人惧怕。
被甩出去的人晕了过去,剩下的还跪着的男人不敢再说话,只是拼命磕着头。
锃亮的黑色皮鞋踩上他的手骨,一点点的碾过,似是要将他所有的骨头都碾碎。他惨叫着求饶,却没能换来男人一点点的手软。
最后,他也同先前那人一样晕了过去。
手下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的叶宇,个个都憋着气息不敢说话。
叶宇淡淡的扫过,而后极其冷静的吩咐道,“将他们废了,还有挑断他们的手筋脚筋,明天再送去给苏四少。”
“好的,宇哥。”
北湖别墅里,原本端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一下子站起来,他看着被扔进来的两个浑身带血到看不见本来面貌的男人,轮廓分明的脸透露出寒冰般的冷凝。
“四少,这是叶宇送过来的人,说是伤害五小姐的凶手。另外,叶宇还派人来说他们之所以侵犯五小姐是因为有幕后主使出钱让他们那么做的……”
苏丞朝着那说话的人瞟过去,眼神逼得他接下来的话都没敢说。
“他们说出是谁了吗?”苏丞问道,缓慢的挪动着脚步走到那两个半死不活的人面前。
陆一上前了一步,回答,“并没有,他们说自己也不清楚。”
“不清楚?”苏丞侧过头看他,带出些隐含的气息,“既然他们什么都不清楚,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那四少,我们需要……”陆一做了一个杀头的动作,等待着苏丞的反应。
闭上了眼睛,苏丞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之后双眸充斥着血腥,“不,让他们活着。该送去哪里你应该知道。”
“明白的,四少。”
苏丞再次坐到沙发上,交叠着双腿姿势优雅,浑身却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那两个被拖下去的人蜿蜒出两道猩红的血迹,看起来十分的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