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影笼罩大地，李森的双眼中，也蒙上了一层黑雾。

那泼皮无赖没了刚才的嚣张跋扈，他一言不发地盯着李森，像是盯着一个魔鬼。

天际，一个巨大的黑色影子慢慢向下凑近，压迫着浓重的死亡气息，渐渐显出一个模糊的巨大身躯。

人群呼喊着四散奔逃，李森也不管顾，只是重重地喘着粗气，胸膛起伏。

“愿听差遣。”那源自虚空之物，将声音传递到李森的心海，伴随着这四个字的，还有一连串如黄泉颤抖般恐怖的狞笑，李森不知道这家伙是何方“神圣”，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响应他的诅咒，但这些对现在的他来说都不重要。

“尽情释放吧。”李森回应道，这也是对他自己的表达。

随后，李森看向那个曾为自己说话的男孩，他的眼里没有惊恐，有的只有疑惑。

一丝善念拨开李森心中的阴霾，他再次向虚空意念回应：“让这个男孩活着。”

这一刻，善恶观崩塌的，不只李森一人。男孩的心中也在颤抖，他刚刚勇敢地站出来，搭救的却是一个魔鬼。

阴影的力量从地底渗透出来，化作一只只怨念的死亡之手，将四散的人群一个个牢牢抓住，然后折磨致死。

惨叫声此起彼伏，男孩看李森的眼神从疑惑、质问到绝望，再到歇斯底里的仇恨，他跑到李森面前，无力的捶打李森的胸膛。

“你现在的心境大概已和我类似了，”李森任由男孩歇斯底里，他不愿多看四周的惨状，只盯着男孩，“告诉我，如果此时，一个恶魔响应了你的内心，那么你在放任恶魔杀死我之前，会不会有所犹豫？”

李森很需要这个答案，而男孩却怔住了。

感同身受之下，男孩开始理解李森，但并不能认同全部，他放下紧攥地拳头，无力地说道：“其他人是无辜的。”

“没有人，除了你。”李森答道，罪恶的人里面，也包括他自己。

惨叫声很快就完全停止了，整个村子里的人，除了李森和男孩，只剩那个泼皮无赖。他被怨念的死亡之手缠绕在原地，漆黑的阴影如黑漆般爬上他的身躯，他痛苦的张着嘴，却只让黏稠的液体灌入他的喉咙，发不出任何声响。

天空的远端，尽情释放了一场杀戮盛宴的巨大阴影惨咯咯的笑着，之后，他将一串意念传递到李森的心海。

“杀戮啊，是最纯粹的享乐。”

李森明白阴影的意思，他拨开挡在身边的男孩，随手捡起一把铁锨，朝跪在地上的泼皮走去。

“锄头太锋利了，用铁锨一下一下慢慢把你拍成肉泥，感觉才会最畅快持久。”李森自言自语道，引来阴影的一阵狂笑。

李森重重地往泼皮肥胖的身躯上拍下去，充分的打击感令他畅快无比，过程中，他在心底里向阴影提问：“看一个原本善良的人坠入深渊，是不是也算一种享乐？”

“当然，这是更高级别的。”

阴影回答道，他在半空中观察李森的一举一动。而连续的奋力的击打，让李森身上的伤口更撕扯地疼。他骂了一句，将铁锨扔在一旁，再看那泼皮无赖，还瞪着眼睛，剩最后一口气。

“他是唯一需要为惨剧负责的恶魔，哈，呵呵。”男孩愣了许久，像是想通了什么，他突然冷笑，身体还一前一后地轻轻颤抖，“不是因为你招来了阴影，更不是因为我试图救你。”

“所以……”李森将铁锨朝男孩站的方向踢了一脚，说道，“你决定好要怎么做了吗？”

男孩点了点头，却未想着要去捡拾铁锨，他走到泼皮面前，蹲下，然后抱住后者的脑袋，使劲地摇晃。

“你这混蛋。我还有事要问你，三年前，我父亲的死，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以及……”男孩又一次歇斯底里着，他不断诉说着过往的愤恨与猜疑。而此时，阴影在李森的心海里问他，是否已感受到更高级别的享乐？李森没有作答，他转过身，首次看到阴影的全貌。

“死亡阴影。”

看到半空中的巨大影子时，李森脱口而出，就像是本来就知道这个名字一样。

此时此刻，他也突然意识到，死亡阴影就是李森在田地里翻身坐起开始，出现的那团黑影。

“凡人。”对于李森口中的这个称谓，半空中的巨大影子并没有任何表示，应该是一种默认。

“圣者，”李森说道，就像知道他是死亡阴影一般，李森也莫名的知道他的身份，“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死亡阴影冷笑，在李森的心底里发声：“我需要在新世界重新寻找我的门徒。”

“很不巧，今天早些时候，我已经发誓成为造物主的忠实信徒了。”李森说道，他指的是赐予他生命的那个强大意识。

“造物主？”阴影又咯咯地笑起来，“你又如何断定，我不是造物主安排到这个世界的具象呢？”

“我看你是趁着祂打开穿越之门，或者其他什么通道的时候，偷偷溜进来的吧？”

阴影没有回答李森的问题，高空中，他的巨大影子开始融入夜空：“随你怎么想吧，现在，你最应该考虑的是如何活下去。”

“圣者也要操心凡人的死活，多管闲事。”李森摇了摇头，怒吼道。

“我说过，你将成为我的门徒，这是无法被违背的命运石刻。”阴影的声音在李森的心海里不断回荡，减弱……

“不。”李森拒绝道，阴影却不再应答，渐渐地消失在远空之中……

身后，男孩也正看着死亡阴影远去，他的手里沾满鲜血污秽，右手，还擒着半颗眼珠。那眼珠晃荡荡地坠着，保持着与眼眶分离前最后的恐惧。

李森看着泼皮无赖空洞的眼窝，对男孩道：“刚刚的一切都发生地不合常理，我差一点就在阴暗中迷失了。”

男孩怔怔地抬手，将手上粘连着结缔组织的眼球举起，“他眼里那团似有若无的黑色阴影，在死亡阴影离开之后，就消失了。”

“其他人呢？”

“我不知道。”

“你为什么好好的？”

“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