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不要有太多负担……”宋衡绝紧盯着毛小军,眼中透出深邃。
“这个月足够你提升了。”胡德青轻轻踱步,每一步都顿一下,似乎要把精力散入大地。
“好!”毛小军紧抿双唇,脸色变幻,眼神逐渐坚定。
紧接着,胡德青背负双手,下颌微抬,清舒一口气,微微一笑,说:
“你现在已经是青年人了,你应该学会站在中年的角度看问题,而不是一味的年轻的动力。”
听到胡德青如此说,毛小军恍然大悟。
不错,想更进一步,就需要有更进一步的自我要求。现在是青年,应有中年视角,用更高阶段的标准历练现在的自我,行事不能仅凭热血与愤怒,更不可迷恋一时奏效的机巧!
成熟,应该是,把目光放到长远的基点去考虑现在的问题。
他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做了。
“好,我听您的!”毛小军郑重说道。
“小军,不用想了,学着把眼光放更长远些!”宋衡绝望了眼胡德青,对转头对毛小军说,“去斋堂用膳吧,稀饭、咸菜,定量,先去感受一下。”
“等下会来些人,看你表现。”胡德青满意的笑了。
这样的毛小军,才是他想看到样子,保持沉稳,而不是一时沉稳。
与此同时,在溪潛山下,十几辆车,沿着山路,朝着溪潛宫驶来。
那一幕,看起来平常至极。
但是,考虑到这天刚亮,这访客来的就有点不是太平常。特定的节日,倒是常有访客天不亮就上山,但那绝非一个车队,来的也正是一两辆车而已。
所以,当车队出现在山路上时,迅速吸引了溪潛宫旁边研究所门口卫士的视线,他们的眼神立即警觉起来。见车队经过门前时并未减速,直接通过,卫士才稍松口气。
很快,几辆车来到溪潛宫门前,停车后,十几人下车之后,望了溪潛宫一眼,转身往旁边茶馆走去。
大约过了一小时,八人一起走出茶馆,往溪潛宫正门而来。
几人与门口道士稍作交流,便被引往茶社,等待胡德青和宋衡绝的到来。
为首之人,正是梅循证,身旁七人都是骨越门九支之八的核心人物:夏城诸芜堂高燕,泺城诸采堂张良生,南都苍仰堂苏三保,宋都道沫堂杜英,金都长日乌堂胡俏,中都三鸦堂章义盛,灌城卜云堂高海文。
昨晚离开溪潛宫之后,梅循证便联络了其他人,约定今日在溪潛宫议事。
从县城赶往省城,协助处理车祸的苏三保、胡俏,则连夜从省城驱车奔赴溪潛宫,天不亮就已经来到小茶馆。而梅兖,则继续留在省城,协助处理后续事宜。
待几人坐定,梅循证突然起身,示意众人围过来。
“我们这次碰面,仍然不能直接向毛小军坦述骨越门九支!”梅循证低声说,“他疑心,就随他疑心。”
“好,顺其自然!”苏三保道。
“之前,我答应过老胡,帮助毛小军提升认知能力,宋师兄说交给他,老胡也同意了。之后的事,需要诸位多配合。”
闻听宋衡绝亲自教导毛小军,纷纷点头,甚是认可。
和平年代,法治社会中,完全以合理之法处理问题的,在众人的概念里,以及认识的人中,也就是宋衡绝了。
由他教导毛小军,将来骨越门传到毛小军手中之时,大家也放心。
此刻,毛小军已经在宋衡绝的指示下,捧着《南华真经》在读了。
《南华真经》就是《庄子》,大多数中国人或多或少,总会知道其中一部分,或是一句,或是一段。但,通篇研读大多是修行之人。
当读到“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这句时,毛小军向宋衡绝请教“息”之含义。
宋衡绝微颔首,轻声说:“息,是道,即阴阳交互的过程。这里的‘吹’,就是阴阳交互的结果。”
毛小军疑惑道:“一阴一阳谓之道?”
宋衡绝随即说:“过程和结果,都是道。”
闻言,毛小军若有所思,说:“争就是不争,不争之争么?”
听到这话,一旁胡德青目光一凛,轻睨毛小军。
宋衡绝说:“这就是秩序和规则的区别了。”
看毛小军陷入迷茫,宋衡绝正待解释,突然,叩门声轻响,进来一道士,说是梅先生等人在茶社等候。
三人随即来到茶社,相互致礼后,宋衡绝坐到主位,胡德青和梅循证分坐左右,毛小军则搬了小凳坐在桌外。
宋衡绝扫视全场,缓缓开口:“之前县城的事情,我也知道了大概。”
略停顿,他接着说:“眼下,虽然已经离开那里,但事情并没有就此打住。”
梅循证微颔首,接口道:“所以,最关键的点,仍在小军身上。”
听到这话,毛小军心头微震。
果然是这样,他早就猜测到了,不搞定骨越门,那些人不会收手。或者说,还没有出现足以让那些人收手的因素,而之前胡德青的出手,和自己的那些“机巧”,只是暂时打乱了对方的节奏。
毛小军心中涌起了一阵苦涩,面色略微沉重。
他不禁抬头,看向胡德青,只见自己的姥爷,此刻脸上充满了关切之色,温暖之极。
随着胡德青的视线,众人一起望向毛小军。
胡德青轻叩桌面,郑重说道:“接下来,你的目标是提升自己。”
“我的目标是完善强者逻辑,认知提高二十年!”毛小军坚决的说。
“好!”胡德青点了点头,道:“那么接下来,你就开始修行吧,等修行到一定程度后,我会告诉你,怎么全盘控局。至于提升的思路,宋道长会告诉你。”
“好!”毛小军点头。
“你在燕京的时间就交给我了,有什么困难,随时都可以来找我。”宋衡绝道。
毛小军稳了稳心神,说:“请您放心,我一定做到。”
看着胡德青的面容,他深深的叹了口气。
他的心头,莫名的悲伤涌了上来。
本以为,自己已经有一定的控盘能力,但现在却发现,那只不过是“机巧”之流,小聪明,自己的认知能力,不过刚刚起步。
突然发现的落差,让他有些痛苦,似乎难以承受。
这就是认清自我带来的痛苦,或许这种烦恼正是提升的必须过程。
“我会根据你的情况,随时调整修行的进度。希望你能够在四年时间里,完成你的目标,然后帮助骨越门稳固医道根本!”宋衡绝望着毛小军,缓缓道。
毛小军郑重点头:“我一定认真对待!”
沉默片刻,他缓缓闭上眼睛,平复心情,再睁开时,双目已经变得沉静了许多。
“终于能够看清自己的缺陷,和前方的目标。”
他的眼中,露出了自信的光芒,仿佛又回到了高考成绩公布的当晚,他感觉自己此刻好像突然长大了几岁,已经可以回望自己的不足之处,以及在县城遗留的漏洞。
众人见毛小军似有所悟,纷纷开口,表示对毛小军的支持。
梅循证说:“骨越门的传人,本质和资质,都需要出众。”
苏三保说:“你的本质需要打磨,资质需要提升。”
胡俏说:“当你能够与外邪抗衡之时,才能真正为骨越门分忧!”
张良生:“你没有选择,必须得成为骨越门传人。”
杜英:“这是替母亲尽责,更需要认真。”
章义盛:“宋道长会带你认识一个全新的自己!”
高海文:“需要我们做什么,跟梅老师讲!”
高燕说:“需要什么,直接找梅老师要!”
梅循证:“……嗯!”
见此情形,宋衡绝与胡德青对视一眼,皆是欣慰之色。
与此同时,比燕京晚一个小时天亮的县城,一个头上包裹浴巾,背对着大门吃早餐的男子,突然甩掉手里的筷子,望着墙上的照片,低声说:
“胡德青,这次你能带毛小军逃掉,下次就不一定!”
声音中透着阴冷之意,在他的眼中,这个毛小军,只是一个小孩而已,似乎再离开胡德青之后,已经变得他想怎样就能够怎样。
“骨越门!你一定会输的很惨!”他继续自语,散发着肃杀之意。
“躲在燕京又怎样,我会一直盯紧你,总有可乘之机!”
“我要去燕京看看,希望你躲得严实点,别让我找到!“”
“骨越散,最后还是要落在我的手中……”
这人冷笑一声,扯下头上浴巾,走进浴室……
一周的时间很快过去,梅兖已经处理完车祸后续事宜,结论却是让所有人起了疑心。
说是那辆冷藏集装箱货车,在超越房车的瞬间,发现有落石正砸下来,为躲落石,为了更快刹车,也为了防止撞到房车,司机往左猛打方向盘。
司机也因此严重受伤,额骨、颧骨、锁骨、肱骨、肋骨、胸骨、大腿骨等七处骨折,并承担全部责任,负责赔偿。
事故原因最后确定为违反规定、操作失误。
当听梅兖讲完时,胡德青发出了和大家同样的疑问:这号称世界上最安全的车商,所出产的货车,会这样吗?
随后,胡德青若有所思,便走了出去。
沉默片刻,毛小军便与梅兖讨论读《南华真经》遇到的问题。
这一周,毛小军终于将《南华真经》的前三段,共十六句二百七十六个字,给读明白了,在宋衡绝的指导下,达到了融会贯通的程度。
梅兖望着毛小军,轻啐道:“我知道《南华真经》就是《庄子》,所以呢,我也知道《庄子》有六万五千九百二十字。你刚读了二百七十六个字,按照你这个进度,需要两百三十九周读完,算下来要四年多了!”
毛小军:“……姐!”
梅兖摇摇头,接着说:“小军,需要努力了!你要想四年内读完,每周至少三百五十字,关键是还得弄明白!”
闻言,毛小军轻抚《南华真经》,右手摊开,随后压在上面。
他微微一笑,看着梅兖,静静的说:“我算过,二百七十六个字,刚刚吃下二百五的一份。”
梅兖微愣,抬头看着毛小军,露出忧心之色:“小心,努力归努力,可别太压抑自己。”
毛小军神色平静,慢慢说道:“这几天我才明白,我之前所为,跟二百五区别并不大。所以,我要一步一步刮掉心中的二百五倾向。”
梅兖摇头道:“小军,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只要听宋道长安排就好……”
毛小军打断她,平静的说:“没有压力,我只能做回二百五。”
梅兖眉头微皱,沉默片刻,低声说:“好,我支持你!”
闻言,毛小军斜睨她,发出更低的声音:“嗯?不应该是‘姐支持你’么?”
梅兖面色一僵,随即冷哼一声:“看来,你真的没事。走吧,宋道长那边有个朋友要见见你。”
毛小军:“……”
现在的他,与前几日已经有所不同。之前,他也读过《庄子》,也知其就是《南华真经》,但那时只是阅读,并未看做经。
真正抱着学习的心态读《庄子》,则是从他把《南华真经》真正当成经那一刻才开始。最近虽然有了新的认知,但也只是初窥门径,正如他所说,走了二百五十分之一。
他也不急,一点一滴的修行着,不再有轻慢之心。
他知道,只有高压积淀,才能形成坚实的心志,才能不走岔路。
毛小军跟在梅兖身后,很快来到后山一处凉亭。
亭内,宋衡绝正与一老者喝茶。
毛小军恭敬的走到凉亭边,向二人拱手致礼,随即站在原地,静待吩咐。
那老者身形消瘦,面色微白,却不见皱纹,稀疏的二八分,让他看起来更增老态,但明眉锐眼,一看之下,毛小军心中冒出一个词:宗师。
“胡德青的外孙,骨越门的传人,有点像胡德青年轻时候了,还行!”那老者放下茶杯,笑呵呵的看着毛小军。
毛小军闻言,连忙低头致礼,谦虚的说:“感谢点拨!”
“挺谦虚!”那老者夸赞道。
听到老者的夸奖,毛小军突然有点慌,他知道,宋衡绝的客人,或者说宋衡绝让他来见的人,应该并非一般人,这老先生连夸两句自己,与苏三保浓浓的南都口音一致,专门来夸自己的么?
有点不对!
念及至此,毛小军把目光投向宋衡绝。
梅兖见状,则是直接走进凉亭,为老者斟茶。
宋衡绝看着毛小军,笑而不语。
无奈,毛小军只好再向老者致礼,恭敬的问道:“请问老先生,如何称呼您?”
“怎么称呼不重要,你是胡德青的外孙,就很重要。”老者笑道,“有件事,是你必须要做的!”
闻言,毛小军心下一惊,疑惑道:“您说。”
“你母亲,在你三岁那年的中秋,莫名失踪了,这件事情,你应该很清楚。”老者缓缓道。
闻言,毛小军愣住了,眼前闪出母亲的照片,一股凉意涌上了心头。
老者站起身来,示意毛小军进亭里说话。
待毛小军近前,他直视毛小军:“我就是为此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