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传谕,五品以上官员着皇极门朝见。”
众多例行等着上朝的官员都有些纳闷,这又不逢朔望的日子,快要两个月没见着的少年皇上这又是搞啥呢?看着内阁首辅黄立极率先动身,剩下的也不再犹豫,纷纷转向皇极门而来,按照两班在皇极门连廊处站定。
没等多时,朱由检就在出现在上首的宽座上。一片圣躬康安的简单礼仪过后,朱由检微笑着说话了:
“前日朕和英国公对谈,说起了先皇宫中演兵的盛事,朕心向往之啊。”
不等到惊讶的群臣窃窃私语的声音安静下来,朱由检看了一眼胸有成竹的站立在旁边的张维贤,点了点头。
顿时鼓声大作,五千阉兵各自举着五彩旗帜,明亮兵刃从两侧涌出,密密麻麻开始动作起来。刚开始,庞大的队形还有点笨拙生涩,显得有点生疏。队列演示完毕,开始捉对厮杀的时候,久久不运动的胳膊腿好像活动开了,逐渐恢复了生气。呐喊声、厮杀声、兵器碰撞的声音传来,让站在朱由检旁边的王承恩的双腿开始瑟瑟发抖。
朱由检当真是第一次观看这种类古军阵的演练,还颇有点兴趣,不由得离开了座位,走到了白玉阑干前面。
大阵对垒刚刚结束,就变成了六人一组的小阵对垒,这时候能够看得出来,这些人的刀马也都是经过名师指点,下过一阵苦功夫的。太监手上的钢刀长矛上都捆绑了石灰包,三点沾身即可判出局,其中有数十名膀大腰圆之辈在队友的掩护下,冲锋陷阵显得颇有章法。
足足折腾了一个多时辰,这才由一名太监抢夺到了场中红旗,翻跪在皇极门下。
朱由检看看旁边的大臣,微笑着点头:“嗯,不错不错,赏,都赏。”
场下的太监们一起跪下口头谢恩。徐应元这才大声说道:“刀枪就地安置,出午门领赏。”这时候就能看出这群乌合之众和军伍的区别了。这群太监一听见赏钱现在就可以领取,顿时场地内就是一片刀枪落地碰撞之声,五千人乱糟糟的涌出午门。等到最后一人走出,午门轰然关闭。
嗡~~血气上涌,魏忠贤有一点腿软。
午门外,刚涌出的五千太监被一众从两侧跑出的持着真刀真枪的勇卫与午门分割开来。徐应元面无表情的走上前来,大声叫道:
“都听好了,圣上有旨,内宫淘汰冗员,今日尔等全员放归,去隔壁排队领了月饷和遣散银子,这就散了吧。”
轰,一下子人群就炸开了。要回宫里面取家当的,哭着觉得自己没着落的,吵吵着要见皇帝请求开恩的,顿时就闹成一团。
徐应元不再说话,把手一挥,午门再次敞开,宫卫举着长矛就这么压了过来。前面几十个看起来是骨干的还想要赤手空拳往皇宫里面冲,很快就听见了噗噗,长矛入肉的声音。甲士也不停,踩着鲜血和躺在地上嚎叫的人,转眼就从三面围了上来。
剩下的太监们一看,知道再抵抗下去也只是死路一条,也就只能朝着城外散去。
看着大事已定,朱由检笑嘻嘻的走回到了中间的龙椅之上,也没有端坐,就是轻松的斜在一侧。
“来呐,给英国公,内阁几位辅臣搬几把靠椅,请几位老大人安坐。”
满朝哑口无言,站立的倒是比刚才端正了许多。安静的皇极门内,只听见朱由检说:
“朕前日清理了御膳,为了朕一人吃饭,御膳有太监、粗使宫女整整八百二十一人。朕有些惭愧啊。朕就留下了十六人。”
“吾皇英明!”无论懂还是不懂,众多朝臣在已经离座的内阁大臣的带领下,先恭贺了再说。
“英明也未必。”
嘿,还躬身道贺的大臣们搞不懂这少年的心思了。
“奥,国公,黄公,坐坐。不用老是这么起身,年龄大了,朕尊老的心还是有的么。”
“臣谢恩。”两次三番,这几位也只是屁股沾了一下凳子。
“朕又安顿着魏忠贤了解了一下宫内内侍的数目字。不看还罢,看了之后是触目惊心啊。这紫禁城中内侍一万五千余名,宫女三千八百多人。今日天下,外患不平,内乱又起,赋税亏空是越来越大。朕这里就不能在浪费了。”
“皇上不妥啊。”说话的是内阁次辅施凤来。
“皇上乃是国朝的脸面,这尊敬和体面不能少,臣以为以后不增即可。”
“行啦。”看着跪在前面的施凤来。“有事回话就行,不用动不动就跪着说。朕是国朝的脸面,这话说得扎实,朕也无话可说。可是这朕的脸面就在这宫内的内臣和宫女上么?”
说罢,不等到其他人在回话,朱由检直接说道:
“朕安顿懿安皇后,这几日就把这些内侍和宫女放出,宫内每人安顿银钱十两。有家人的回家,无家人从今日起到皇家庄子劳作。共计十五万两的银子。朕和皇后的内库出了。”
“吾皇圣明。”众位臣工又是如此。
朱由检不由的有一点悲哀,听着整齐划一的声音,看着或苍老或青年的身影,这就是大明的精英啊,散发着一股世故、成熟的腐朽的气息。他知道,尽管自己完全是因为安全的原因清理宫中的内侍,但是即使一个皇帝做成了这样,他们也根本就不会打心中有感激之情。
众人依然是闷声不语,朱由检也不管他们,就是按照自己的思路继续进行。
“今早,内官魏忠贤、李永贞、裴芳等一十二人上奏乞休。能与朕共有此意,朕深感欣慰。所以,朕准了!但魏公公乃是两朝的老人,先皇肱股,朕也多有依赖,不准。”
魏忠贤赶忙出来下拜:“老臣多谢皇上。”但是从脸上已经看不出得意之情。
朱由检继续说道:
“说来也巧,”说着还看了一眼魏忠贤。“今早上懿安皇后也接到了奉圣夫人的呈子,请出外宅。就来请朕的意思。这也是朕的疏忽,奉圣夫人服侍先皇有功,如今先皇不在,也确实不合祖制。准了。其子侯国兴先去了锦衣卫的差事,好生服侍夫人。”
远在队尾的侯兴国隐约听了个大概,心中不由得大慌。但是也没有办法,只能出列拜倒谢恩。
朱由检这时候却看也不看,只是扭过来头,问魏忠贤道:
“公公可觉得朕处理的如何?可还公道?”
听到这话的魏忠贤双腿战栗,汗如雨下。皇上这是杀鸡给我看呢,罢了罢了,既不能攻,先服个软再说。这时候也只能匍匐在地上:“皇上圣明啊。臣请辞东厂之职。”
一听到这里,朱由检还没有反应,倒是王体乾急了。你这是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做法啊。你辞了东厂的职务,把我这个还在你秉笔太监之上的掌印太监不是放在火上烤呢么?只好也连忙出列,:“老臣也请辞内宫掌印之职。”
哦?还有这个效果。朱由检顿时有点无趣,这个步骤有点大了,敲打是敲打,剩余价值今天还不能一次就兑现。
朱由检站起身:“两位公公都平身,朕清理内宫主要目的还是要节俭支出,朕还是那个意思,咱们都还先这么着吧。”
说完,就转身走了,剩下了两个跪在地上的公公和面面相觑的群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