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
如同镜面落地,之前还栩栩如生的世界在淮知安这一剑下瞬间爬满了如蛛网般的裂纹。
轰隆隆——
地动山摇,一切都在崩塌,包括淮知安三人本身。
摇晃之下,蒲留仙几乎要跌倒,而淮知安与山语两人却是不动如山,安稳依旧。
淮知安的这一剑仿佛斩出了一个黑洞,将周围的一切都吸入其中。
无尽黑暗中之后又是无量光明绽放!
光亮普照一切,刺眼的光芒让蒲留仙睁不开双眼。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宅邸,但不同的是,此时的宅邸上挂了一块牌匾,上边刻以两个字:
“聊斋”
并且此时的淮知安三人脚下已然有了影子。
“蒲居士,你沉浸在自己的故事里太深,以致于模糊了现实与虚幻的界限。”淮知安道。
“这不可能!如果那只是虚幻,怎么会有如此真实的幻象?”蒲留仙不信。
淮知安侧过头,静静看着面前的男子。
“居士可记得,你今年多大?”
“我今年奔赴长安城参加科举,自是弱冠之龄……”
可下一息,蒲留仙便看到了山语递过来的镜子中,倒映出的他的面庞。
苍老白须,一身灰袍,皮肤褶皱,镜中的他赫然已是耳顺之年!
“居士,如今你可想起,那幻想中的女子是谁?”
“她是……”
蒲留仙低下头,眼帘低垂,声音减弱,脑海中各种各样的记忆如潮涌一般纷至沓来。
少年时赶考期间,偶遇少女,互生情愫,两情相悦,情投意合,洞房花烛,举案齐眉,琴瑟和谐。
那是因为心中悲痛,而被他压在脑海最深处的记忆。
种种记忆回旋,最后定格在了少女那嫣然一笑上。
蒲留仙闭上双目,清澈的泪珠自眼角滑落。
“她是……我的亡妻!”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之前淮知安听到蒲留仙讲起这个故事是他就隐约觉得有些熟悉,如今得知蒲留仙的真实身份后,淮知安才终于想起来。
蒲留仙确实有写鬼怪志异,并且还将所写的故事编撰成了一本书,其名为:聊斋志异!
而那本书恰好就在之前淮知安在抚云观中发现的那堆杂物中,淮知安恰好也在无聊时读过,所以才会觉得熟悉。
看着身前无声落泪的蒲留仙,淮知安叹息一声,将银子留下后眼神示意了一下山语,两人并未打搅蒲留仙,而是选择默默离去。
离开聊斋之后,山语与淮知安并肩走在返回梧桐山的山路上。
清风自在,撩动了淮知安的衣袍,吹起了山语的长发,也吹的山语手腕上那串金玲摇晃作响。
沉默片刻后,山语目光感叹:“想不到,一位没有任何灵力的凡人,竟然能凭空造出如此幻象!”
即便山语自下山到现在已经孤身游历数州,一路斩妖除魔,又见世事万千,可今日这事,依旧让山语感到心神震动。
因为她是人,而她刚刚所见,乃是人间至情!
“情之深深,日落月沉。”
淮知安神色平静道:“那位老者对亡妻之思念,甚至可能已经超越了仙凡的界限。”
赵天灵与燕淑娴,蒲留仙与亡妻。
两天时间,却让淮知安见到了情之两面,“绝情”与“至情”。
燕淑娴曾在临死之前问过淮知安:人心鬼蜮如何去斩?
如今见到蒲留仙对亡妻的思念,淮知安隐约有所感悟。
“对了,你刚刚那一剑……”
没等淮知安细细思考,一旁的山语忽然开口。
“山野小道的山野小技,有什么问题吗?”淮知安道。
刚刚面对蒲留仙因为过度思念而营造的幻象,淮知安随手斩了一剑便将幻象粉碎,并没有觉得有什么难度。
山语顿住脚步,抬头,略带狐疑的打量着淮知安那张不似人间的帅脸。
从灵息上判断,确实是个弱鸡才对啊,可刚刚那一剑……
“没什么。”少女山语收敛目光道,可能是她搞错了吧。
虽然不知这年轻道士身上有什么奇异之处,可她来这曲兰镇有要事要查,没多少时间在这耗着。
正在这时,一直戴在少女手腕上的金铃却忽然无风自动,发出叮当响声。
听到这个声音,山语眼神微微一动,本就平淡到近乎冷淡的目光骤然凌厉了几分。
随后山语甚至不等淮知安说话便急匆匆的转身离开,只留下那背着油纸伞的背影,以及那叮当作响的金玲声。
虽说少女看似是漫步,可身形却是极快,几乎眨眼之间便已经消失在了淮知安视线尽头。
“啧,真是个冷淡又奇怪的家伙。”看着青衣少女离去,淮知安一头雾水的摇摇头。
淮知安本想着好不容易遇上个疑似修道之人的家伙,还想多打听些事情,没想到对方来得莫名其妙,走的也莫名其妙。
只能说是有缘无分咯!
“不过……”
淮知安看着依稀可见的曲兰镇,寻思都已经下山,就顺路买点食材,给梧桐改善下伙食吧。
可怜的梧桐,天天吃素,那玩意都快染成绿的了。
至于那位蒲居士的事情,淮知安也是有心无力。
如果真是邪祟作乱,淮知安倒是可以看在银子……不是,看在道士的身份上出手帮一帮,可对方这是心病,药石难医,只能靠他自己走出,淮知安也束手无策。
不过正当淮知安迈步走向曲兰镇的途中,却碰上了个意外之人。
“老柳?”
看着迎面撞上的,神色与步履皆是匆匆的柳石与其身后一众捕快,淮知安一脸意外。
“淮知安?嘿,正好省了上山找你的功夫,走走走,赶紧跟我走!”
看到淮知安后,老柳那紧皱的老脸顿时舒展了不少,一把抓住淮知安的双手。
就这一句话淮知安就意识到,老柳怕是又遇上什么大事了?
麻烦,又是麻烦!而麻烦就意味着危险!
想到这里,淮知安不动声色的将双手抽了抽,而柳石则不动声色的又紧了紧。
两人就这么手拉手,一个用力抽,一个死死拽,相顾无言,四目相对,激情四射,草长莺飞。
柳石身后的捕快们面面相觑,老大和淮知安那小子关系已经到这种程度了吗?
“梧桐还在观里等我回去给他做饭呢。”淮知安沉声说道。“梧桐没我不行!”
柳石盯着淮知安的双眼,直接使出杀手锏,同样沉声道:“有银子拿!”
“咳,哪里出事了,出了什么事?事不宜迟,快快出发!”淮知安话锋一转。
“那梧桐……”
“放心吧,饿不死的!”
“嗯,这才是我认识的淮知安嘛!”柳石笑眯眯的收回双手,拍了拍淮知安的肩膀。
淮知安嫌弃的往旁边移了两步,老柳这家伙百分百是刚从春花楼出来,身上的胭脂味都没散。
“对了老柳,你知道仙路七重楼吗?”淮知安忽然想起那青衣少女提及的一件事。
“仙路七重楼?你不知道?”
老柳一脸怪异的看向淮知安,咱俩谁是道士?
淮知安理所当然的反问:“我要知道还用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