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之后,展念担心靖怀,便过去看看。
靖怀靠在墓碑,泪流不止,展念蹲在他面前,“靖怀……”靖怀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双手紧握着展念的肩,“展念,你告诉我,这是假的,阿清没死,她就是不想见到我对不对?她就是厌烦我了对不对?”
“靖怀。”
“靖怀,你清醒一点!阿清走了,魏暮清她已经走了!”展念叹了一口气,坐在靖怀旁边,“我知道你难过,可是谁又不难过呢?阿清走的突然,但是你我心里都明白,阿清她……本就是吊着一口气,苟延残喘。走了,何尝对她不是一场解脱,她在医院每天接受治疗的折磨,枯燥的生活,她也是人,她也难受,她是胃癌晚期。你知道的。”
展念顿了顿,“靖怀,魏暮清她也不想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的,你这样回家叔叔阿姨也会担心的。阿清没跟你说过吧,她很早就知道她的病情了,也知道你喜欢她,但是她没想到你会说出来,她是喜欢你,也是真的觉得你们不适合。她父母的例子,就是眼睁睁的事实,她也害怕。你总是说着不再给她压力,却口口声声打着爱她的旗号实则是给她添加压力。”
“靖怀。”
“你有没有想过,你可能只是喜欢她对你的关怀,对你的感觉,你可能早就没有那么喜欢魏暮清了,只是你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这样的生活,所以你放不下。”展念扭过头看着靖怀,“靖怀,你要是真的喜欢她,就看开些吧,你自己也明白,魏暮清比任何一个人都更加热烈恳切的希望你能过的很好。哪怕她不在了,她都是这么希望的。”
“很久之前,我也希望你们在一起,因为我觉得遗憾。所以我去海市找她,我知道了她生病的这件事,我带她走的时候问她,是跟我走,还是告诉你,让你来说。她说一定要瞒着你,万一你已经不喜欢她了,又知道这个病情了,会心里过意不去。我答应了,所以瞒着你。”
“再后来,我转去荣市,见到了你,我发现你还是很喜欢她,只是我分不清这是什么样的喜欢,只是因为得不到耿耿于怀,还是真的从心里喜欢了她很久,所以我偶尔会怀疑我是不是做错了,是不是应该让你知道,但是每当提起你,魏暮清不是逃避就是转移话题,我知道她是真的不想让你知道,不想给你负担。”
“然后……那次她晕倒过去。下了病危通知书,我才真正的意识到,魏暮清已经时日无多了,所以我当时就发了消息给你。我告诉我自己,如果魏暮清醒了,我就带你来见她,因为上天照拂,觉得你们不应该止步于此。如果她就那么走了……”
“我就一直瞒着你,告诉你她过得很好,瞒到你选择放弃开始新的生活,等我觉得你可以接受这个事实。可是就如我所说的,上天爱怜,觉得你们不应该就这样。所以魏暮清醒了之后,我跟她说要带你去见她,她说好。那时我以为她只是觉得拗不过我了,可现在我才知道。”
“魏暮清一直都明白自己的身体状况,所以她才同意见你,她不想带着遗憾的走,她是真的喜欢你,也是真的为你好。那天去游乐园,她就已经很力不从心了,所以才让易然挽着她。我昨天查了住院记录,我们走之后没几天,魏暮清就转到了重症监护室,也下了病危,魏阿姨说,是魏暮清自己要求瞒着我们的。”
“她就是不想看见我们这么难过,也不想我们因为她从此一蹶不振。靖怀,我说这些,不是让你后悔的,是想让你知道,魏暮清希望的,不是这样,你要是心里还有她,就不要颓废了,像她说的那样,过得很好,让她也安心一点吧。”
展念说完,靖怀久久没有说话,展念知道他还需要一些时间去消化,遇到时间去调整自己。
半晌。
靖怀张了张嘴,发出喑哑的声音,“展念,你说的我都明白。只是我……好难过。”
靖怀擦了擦眼泪,吸吸鼻子,平静自己的情绪,说:“我明白,我和阿清是不可能的,我却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或许你说的对,我爱的不过是她给我的关怀,给了我从未体验,阿清说她想看雪,看一场大雪纷飞,全世界都是白的,那样她就会觉得全世界都是美好的,我说等她病好了,我带她去北方雪最大的地方去看雪,看到她不想看。”
“阿清在最后都在关心我们,你说得对。展念,是我太幼稚,不懂怎么去爱,是爱是伤害都分不清,反而给她增添了不少压力,可是她连弥补的机会都不给我。你说她怎么会如此决绝呢?展念,我真的放不下,你让我怎么立马接受这个现实。”
展念深吸一口气,眨了眨眼,压抑住泪水。冲靖怀一笑,“靖怀,谁都接受不了,谁都不得不接受。起码自己憋在心里难受吧,不然阿清在天上看着也伤心。”
两个人在海市呆了几天,跟魏妈妈聊了不少,魏妈妈以后也要按照魏暮清的意愿,开始新的生活,展念想起了魏暮清以前评价她妈妈的话,但是展念想补充完整,这个女人自始至终都是坚强的,无论是生下她还是送走她。魏妈妈送展念和靖怀去了机场,还嘱咐他们有时间来海市玩儿。
回到荣市已经是学校放假第二天了,也不用回学校再报道。晚上刚下飞机,手机连上信号,夏舟打了电话过来,问展念怎么老是不接电话,那边什么情况,展念照实说了魏暮清的情况,那边愣了愣,让节哀顺变,老徐那边他会解释。靖怀一下飞机就径直回了家,展念也不说什么,也明白靖怀需要一个人静一静,刚走到家门口,易然就打了电话过来,问他事情办的怎么样。展念叹了口气,让易然在最近的小公园等他,带上作业,多穿点衣服,外面冷。
易然出来穿的严实,还带了一个小红帽,煞是可爱。展念回家放了包就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等易然过来,易然叫了叫他,展念抬眼,看着易然拎着个大袋子,心里第一反应,作业可真不少。易然一过来,先是坐在他旁边一阵惊讶,皱着眉头问道:“展念,你怎么了呀?家里出什么事了吗?怎么这么憔悴啊?是没睡好还是怎么……”
展念低着头,这几天他瘦了不少,闷声道:“魏暮清走了。”易然一愣,不知道该说什么,虽然她就见过魏暮清一回,但是网上也聊了那么久,心里顿时难过的很,伸手拍了拍展念的背。“展念……”展念自顾自地接着说:“她是我们期末考试那几天走的,魏阿姨说魏暮清临走之前看了雪,那是荣市的初雪,也是魏暮清看的第一场雪。魏阿姨说魏暮清走得很安详,交代完事情就走了,可是我都还没见到她最后一面。尽管我一直都知道魏暮清时日无多,我也做好了随时送她走的准备,可是当着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我还是一时之间接受不了。”
“我跟靖怀去了海市,那里是魏暮清的家,魏暮清说不要把她埋在土里,因为她怕黑,她想回到海市的大海里。魏阿姨还是给她弄了墓碑,好留个念想,靖怀精神崩溃,我和他在魏暮清墓前呆了一天,我不敢哭,我怕我哭了靖怀更难受,魏妈妈更伤心。”
易然很想抱抱展念,安慰一下他,她也确实鬼使神差地这样做了,展念蹭了蹭她的肩头,接着说:“其实我也很难过,魏暮清是个很好的人,我把她当做我的姐姐,无论什么事都跟她说,尽管我总是会怼她,但她还是无时无刻不在包容着我。遇到事情她也会开导我,帮助我,她给我爱,我都有感受到,就连她走,都怕耽误我学习。可是学习根本比不上她重要啊,她已经算是我的亲人了,她为什么就不能等一等我……”
展念说的很没有逻辑性,甚至有些语无伦次,但是易然感受到了他的难受,她知道展念哭了,知道展念需要发泄。于是她抱紧了展念,拍着展念的后背,说:“我都知道,魏姐姐她一定也都知道。难过就哭出来吧,没关系的,你现在不用担心任何事情了。我知道你心里难受,魏姐姐的走对我们都是一个打击。”
展念抱住易然,感受到易然的气息,心里才些微安稳一点,用几近嗫嚅的声音说,“我只有你了。”易然没听清,却也感受得到现在的她对于展念来说,是一根救命的稻草,安抚性的拍着展念的后背。“靖怀很喜欢她,大家都很喜欢她,我也很喜欢她,她就是一个很好的大姐姐,把我们当做幼稚傲娇的调皮弟弟,给我们爱和关怀,不得不承认魏暮清给我的,比我给她的多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