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子命可真大，你说是吧二哥？”钟义笑着向刘绝情说道。钟义看着是个大块头的家伙，实际排在老四，是最小的一个。刘绝情也笑了笑，回道：“我就知道这小子能行，躺了这么多天虽然没醒，但是也没死，我就知道他能好过来。”

“也不知二哥你费这么老大子劲救个人是为了个啥，你也不像是看着这么面善啊。”刘绝情皱了皱眉道：“说什么呢？你有这和我拌嘴的功夫，还不如去看看你三哥，他这几天回来一直闷闷不乐，我这也用不到你帮上什么忙。”

“得，要出力的时候想起我来，现在人醒了又没我的事了，走了走了，甭留我，嘿，我真走了。”钟义一边说着一边就要迈开步子。但刘绝情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注意着羽飞缓缓睁开的眼睛。

那是一双无神的眼睛，目光涣散，想要想起什么却无所得的眼睛。羽飞下意识想要翻身起来，动了动身子发现只轻轻动一下便疼痛难忍。羽飞不知道自己全身上下被绷带缠住，只留得一双眼睛留在了外面，除了一双眼珠子，哪里还能动弹。

羽飞也不知道他已经躺了有半个月了。刘绝情救回他时他全身焦黑，只剩一丝微弱的脉搏。而他就是靠这一丝微弱的脉搏撑了下来。刘绝情抱着希望每日运内力为他疏通经脉，怕他就算醒来，若是经脉毁了，废了他这一身好功夫，实在是可惜。不仅如此，刘绝情每日将将羽飞在他特制的灵药池中泡上一个时辰，看起来还是有效果，只是耗费的药材不尽其数。

在第十日时，大哥赵云成来看过一眼，一言不发，摔袖而去。刘绝情自然懂得大哥的意思，但他还是想要坚持一下，他想着再等十日，若羽飞不醒，那便是天意了，不料只过了五日，羽飞醒了过来。

羽飞心中自是感激，但除了勉强说出一句多谢，他再讲不出一句话来。羽飞把这当做一场无妄之灾，的确也是这样。

羽飞足足用了一个冬天的时间来养好自己。他以为自己的伤好了，仿佛忘记吃的那个毒果子的事情，直到刘绝情向他提起。火毒无药可解，羽飞终要在烈火的折磨中死去。这是刘绝情对羽飞说的话，让他断了能活下去的想法。

这一个冬天，羽飞就住在北方五霸的府上。羽飞愿意呆在这里，在这能听到关于通天教的消息。通天教主孙博从前便是五霸之一，后来退出去立了通天教，但这四个弟兄并没有因此就改称为四霸，仍留了五霸的名号。

大哥赵云成心狠手辣，老成稳重，追随者虽然不多，但绝对的忠心，誓死捍卫霸主称号。老二刘绝情自孙博离开之后便纵情山野之间，以奇珍异物为乐，也正是外出打猎时遇到的羽飞。老三魏黑为人阴险，懂得隐忍，曾为了除去北霸的一个仇家，用刀在脸上划了几道口子，让那原本俊俏的脸不复存在，然后去做了一个下等佣人，足足五年，终于找到机会杀了那个高手。老四钟义自当义字当先，别看平日嘻嘻哈哈，但到了关键时候绝不含糊，上下人等无不敬佩。虽说北霸的名号没有那么响了，但只要大哥赵云成还在，那就能一直走下去。

这几个月与他们四人相交甚好，发现他们虽名为北霸，却平易近人，尤与魏黑最为亲近。然而这一个冬天，羽飞没有死去，或许是时候未到，又或许是熬过了这一劫。

无论怎样，一场细细密密的春雨过后，原本冰封的世界也有了些许春意，只不过风吹到脸上仍是那样的冰冷。羽飞决意要去通天教了。

羽飞还在房中打点行装的时候，刘绝情推门进来，一脸平静道：“白兄弟，你真的现在就要走？”羽飞点了点头。羽飞见他面色似有话要说，但又迟迟没有开口，便问道：“刘二哥可有嘱咐？我并非忘恩负义之人，若有所托，定当赴汤蹈火。”

刘绝情突然单膝下跪，抱拳道：“羽兄弟，你是聪明人，我有一事还请你务必答应。”羽飞被他这一跪吓了一跳，连忙扶起刘绝情道：“刘二哥这是何必？快快起来说话。”刘绝情没有起来，而是继续说道：“羽兄弟，此事很不简单，我也不知你能否答应，但我说出来，望你能切莫再向他人提起。”

羽飞将他扶起坐下道：“难不成二哥还信不过我，我对二哥没有隐瞒，此去通天教就是去取剑的，白灵剑，想来二哥所嘱之事与此相关，但剑我是必得的，若二哥有需，自当先借用与你，你说可好。”

刘绝情摆摆手道：“羽兄弟误会了，虽然白灵剑乃剑中至器，能见上一面便是造化，但我要说的却不是它。”羽飞面无表情看着刘绝情。刘绝情接着平静说道：“我想让你杀了孙博。”

“通天教主孙博？”

“对，我知道你能行。”

“我没有把握。”

“他已经老了。你只说是大哥让你去取他性命，或许不需你动手，他自己就会了结了自己，但你要交给他这个。”刘绝情说着给羽飞了一个精巧的小盒子，红黑花纹相间，拿在手中略感沉重。

羽飞收下，说道：“此去取剑，或许难免一战。我知道你们曾经情同手足。”“的确，但从他离开我们的那一刻起，我们便是仇敌了。”“我知道了。”

一一拜别之后，羽飞出发了，带着好些刘绝情送他的伤药。魏黑送了他一个长相甜美的丫鬟，羽飞收下，出城便将她放走，留了些钱财与她，让她自生自灭。

羽飞回忆着这几个月的生活，脑中又想起临走时刘绝情交代的话。曾经是兄弟，又反目成仇，人生真是多变啊。羽飞不禁想起剑雨，心道：“剑雨，你我会相互残杀吗？当年如果我站在你这一方，结果会不会又不一样呢？你现在还像以前那样爱笑吗？也不知道你在哪里，我就要死了，剑大叔也要死了。上次回到红叶村，我听到剑大叔咳嗽，我就知道他活不长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你一面。

羽飞觉得刘绝情在骗他，因为就算兄弟仇恨，也不会想着去要了他的命。羽飞觉得有些伤心，他真心待人，却不得到别人真心待他。但羽飞不愿意想那么多，既然答应了，那就只是去做就好了。

从北霸所在的北原城到通天教，只要半月的时间便能到达。

通天教，位于北山之上。北山绵延千里，高万丈，临山而望，唯云雾缭绕，不见其顶。天下名山不胜其数，高山只唯北山可称。倚仗通天的高山，故取名为通天教。

时值春季，山阳春意盎然，羽飞沿大道上山，遇到来往踏春之人，皆叹此地钟神造化。羽飞登高，亦有一股豪情壮志。

山下游人不绝，但越往高处，人影越疏，一来难以攀登，二来离通天教也越来越近，不说有无是非，离得远点总是没错的。从山下花团锦簇，到山上蒺藜丛生，景观变化，气氛也肃杀起来。

通天阁前有八千阶梯，陡峭不已，有登天之状，非有些内力者不能上。羽飞立于阶前，被守卫拦下。领头的守卫喝道：“来者何人？闲来无事者快快离开。”“在下羽飞，前来拜见孙博教主，还请几位小哥放行。”羽飞向前一拜，恭谨地说道。“看你这年轻模样是登不上去的，若有事从东转至山阴，先去拜见刘堂主较好。”

“多谢小哥指教，不过这样一来倒是慢了许多，我性子急躁了些，还是直接从此道走好。”

那守卫眉头皱道：“除下武器，上去吧。”羽飞打开行囊，又张开双臂示意没有随身武器之类的。不过那几名守卫还是好好检查了一番。羽飞向上望去，见不到头，只见一排整齐宽阔的阶梯通向云天。

羽飞拾级而上，一阶一阶踏上，心中没有犹豫，或许他总是犹豫，但他这一刻没有。他已经想好了，上去找到孙博，要回白灵剑，再杀掉他，然后下山，就这样简单，如果有人拦着自己，那要先劝他不要拦着自己，如果不听，那就杀掉他。一切都计划得很完美，羽飞忍不住扬起嘴角。

阶梯的尽头，一个年轻男子背着手站在通天阁前，眼睛望向远方。“公子，龙家的使者你想好怎么回应了吗？”一位青衣老者站在孙小凤旁边问道。

“还没有。”

“要早做打算啊，龙家传人已经寻到了，是个特别的人，不似他父亲那般暴戾，我看前途无量。”

“齐叔，我知道你看好龙家。但这等事情，我看还是等父亲和大哥回来，听听他们的意见。”

“龙家与姬家的世代恩怨还是没能结束，逍遥门定会站在姬家一方，龙家与那避暑山庄的老家伙也有了联系，如今龙家来人请我们出力，可暂且答应着，再相机行事，若能趁机收拾了逍遥门那不是更好。”

孙小凤沉默着望向远方，那有一轮光线红润的夕阳，红霞满天，云海漫漫。

“还是等父亲大哥回来再做决定，把那龙家使者随便打发走就好。”孙小凤说罢，转身进入通天阁中。青衣老者微微摇头，叹口气道：“且不说教主和大公子还能不能回来，就算回来了也定是要助龙家的啊。”老者将话故意大声了些，但孙小凤听到只是略微顿了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青衣老者心中明白，孙博与孙小龙已经失踪两年有余，四处寻找都无踪迹，像他们这样高手来说，失踪这样长的时间，可能已经遭遇不测了吧。老者喃喃道：“齐梦啊齐梦，你也老咯，小风这两年很不错，你也不要老是干预他了，年轻人嘛，哪里忍得住你在这老是烦他，倒不如离开这里去看看几个老友也好。”

万物静谧，夕阳染红了天空，染红了大地，也染红了齐梦那佝偻的背影，一切都如同一个美好的梦，让人沉醉其中，不愿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