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子方听到七叔这样说，愣了一下。

“勿圆啊....你只有长大了，才能明白什么叫做身不由己，才能经历一次次的失去。”简七叔轻轻叹口气，接着说道。

“战争是不讲任何情面的，这种残酷，只有你经历过才能体会，也才能真正成长起来。”

“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振作起来，将敌人击败，为你的兄弟报仇，为更多的人换来活下去的机会。”

“这样，才是也之希望看到你的样子，他才不会白白的牺牲。”

说完，简七叔又拍拍简子方的肩头，接着便转身离开，继续忙活自己的事情去了。

简子方在原地呆立了一会儿，脑中反复想着七叔的话，渐渐将自己的拳头攥紧。

丹阳县衙。

大堂已经被改造成了指挥部，正中摆放着丹阳城的巨大沙盘。而大堂一侧的公事房，此刻依然灯火通明。

不少吏员以及披甲的将军来来往往，或是伏案疾书，或是低声商议着什么。

公事房最里头的一间，柳大人在昏暗的灯光下，不停写着什么，又时而停下，皱眉思索，再提笔圈圈划划。

再有几日就是新年了，城中十几万百姓，粮食、军械、伤药、民心，一桩桩一件件，都需要等自己来定夺。

一款款特殊的条例，都要不断在这支笔下完善，然后安排合适的人员执行下去。

柳大人不敢丝毫的懈怠，一整日都在不停地忙碌，外面的宋之卿过来劝说几次了，让自己去休息。

但现在时间如此紧迫，哪里敢把手中的公事放下？

更重要的是，只要自己稍微分点心，就会陷入巨大的悔恨当中，对不起老师啊，我怎么能让也之独自去执行任务？

他还不满二十，尚且是个孩子啊.....

只好不断通过忙碌让自己暂时忘记。

简家的老七刚刚过来报告过，军械准备的情况不错，城墙也得到加固，如果宁王还是用前几日的攻击方式，丹阳城再坚持五日应该没问题。

只不过铁器严重不足，城中百姓的铁都征集的差不多了，但制作箭簇依旧不够，如果宁王真不惜代价进攻，这对目前的防御，会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不过好在，也之毁掉了抛石机，为丹阳城争取到了至少七八日的时间。

想到这里，柳大人的心中突然刺痛了一下。

多好的孩子啊......

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可惜啊，可惜.....

柳大人想得有点出神，似乎忘记了手中还捏着毛笔，像一座泥塑木雕一般，怔怔地一动不动。

他似乎又回到了青霭书院见到白小也的情景，少年轻狂，意气风发，激扬文字.....

又想到晚饭时候，那个姓楚的小丫头，一见到自己就追问，哥哥什么时候能回来？自己却只好避开她期盼的眼神，告诉她，你哥哥这次执行任务去的地方有些远，还要再过几日才能回来.....

眼中不禁有些湿润。

“大人！大人！”宋之卿急惶惶地跑进来，将柳大人的思绪打断。

“何事？”柳大人看到素日稳重的宋之卿这般模样，颇为不满，更对他无礼打断自己的思绪有些愠怒。

宋之卿却满脸喜色，没有说话，而是看向身后。

一个熟悉的身影跃入眼帘，尽管身上衣衫破旧，血迹、污迹遍身，左肩上还破了块大布条，一走路便跟着呼扇呼扇的。

但眉眼间依旧难掩勃勃的英气，走到自己案前，拱手抱拳对自己行礼。

也之？

是你吗？

唉....连着四五日都没有好好休息了，怕是眼睛都昏花了吧。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世伯，世伯？侄儿回来了。”面前的年轻人反复开口，终于将柳大人拉回现实。

柳大人霍地站起身，腰带扣扯动了桌案上的纸，一下将砚台带翻，墨汁洒在刚刚书写过的纸张上，但他浑若未觉。

满脸都是激动的神色，一把扔掉手中的毛笔，转出案来，紧紧抓住白小也，似乎想验证一下，眼前的是不是真人。

“世伯，是我！侄儿没事，全须全尾地回来了。”白小也同样很是激动，从刚才柳大人的动作上，他就看了出来，柳大人是多么地担忧自己。

“好！好！好！天可怜见！”柳大人仿佛重新活过来一般，瞬间精神抖擞，恢复了往日的睿智和果断。

白小也便将自己如何诈伤，如何不断摆脱对方三位高手的追踪，趁对方不备，将这三人反杀的事情慢慢告知。

只不过应梅鹤先生的要求，隐去了相救、梅鹤园谈话那一段。

宋之卿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暗道，这还是人吗？

柳大人连连赞许，不停地说勇士、壮哉之类的，白小也却是有些不好意思，如果没有梅鹤先生出手，自己恐怕已经命丧黄泉了。

“对了，也之你还不知道，简勿圆这一日担心坏了，饭都吃不下。我去早点告诉他，不知他会高兴成什么样子。”宋之卿又说道。

“我跟你一起去找他。”白小也说的，随即用眼神询问柳大人。

“去吧，去吧。”柳大人轻抚一下胡须，笑眯眯地说道。

看着两人走出公事房，柳大人起身走到桌案前，看着被墨迹毁掉的几张写满字的纸，苦笑着摇摇头，抽出几张新纸来，打算重新誊写。

两人来到简子方的宿处，却扑了一个空，宋之卿想了一下，说道：“我知道他去了哪里。”

军器作，简子方正与石广孝站在一起，看着石家的锻打工匠打制铁器，两人不停地交谈比划着。

锻打间声音有些吵，简子方并不知道，有人来到了自己的身后。感到自己的肩膀被拍了一下。

转头，看到了一张笑眯眯的脸，瞬间僵在了当场。

“奶奶的，我就知道你小子死不了，死不了！”反应过来的简子方猛然扑过去，两人拥抱，不停拍打对方的肩膀。

......

“你们在商量什么？”白小也问简子方和石广孝。

“商量打造军器的事情。”

“其他的守城器械都好说，柳大人让人拆了不少民宅，条石、木梁都不缺，现在缺一样最关键的东西。”简子方说道。

“缺什么？”白小也问道。

“缺铁。”石广孝接口。

“守城最有效的是箭矢，没有铁，箭头就不够用，丹阳城能找到的铁都在这里了，但依然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