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坐在那个脏兮兮的玻璃柜台后面，打量着面前的于仁：“你看起来和之前不太一样。”

上次他见到于仁时，于仁的身上还洋溢着充满希望的气息，而此时，他从这个年轻人身上，只看到了浓重的黑暗。

“老师，我的好朋友现在在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随时都可能失去生命。”于仁的话冷的吓人。

“那你应该去联系大夫，而不是跑到我这里来。”李沐的声音饱经沧桑。

“医生那边我已经谈过几次了，他们在尽力而为。但他们也说过，好转的可能性不大，要我做好心理准备。”于仁面色阴沉：“我不想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朋友一点一点死去。”

“恐怕我也帮不了你。”李沐叹了口气：“我是个机器打交道的，如果出问题的是你那个机器人朋友，我还能帮上忙。”

“纯粹机械的东西没有帮助，那脑机接口呢？”于仁瞪大了眼睛：“她的大脑还活着，只是进入了休眠状态，如果用脑机接口将她的意识导出来呢？”

“那种东西我不了解。”李沐摇摇头。

“您和凌涵是同学，难道您就没有和她交流过吗？！”于仁几乎是嚷了起来。

“你是从哪里知道凌涵的？”李沐的眼神变得锐利，直直刺向于仁。

“这种东西，网上就能查到。”于仁毫不畏惧，盯着李沐的眼睛说道。

“嗯……”李沐沉吟半晌，终于下定决心，开口说道：“没错，我知道一些关于脑机接口的事情。而且十年前，我参与了T大研究所脑机接口项目的最后一次实验，实验最终失败了。”

“那你们当时做到了什么程度？”于仁咽了口唾沫，脸上重新出现了期待。

“我们复刻了小鼠的意识，让它的意识驱动机器人走迷宫。”李沐回答道。

“您所说的复刻，是指……”

“就是将大脑的电流活动转化为逻辑电路中的电流活动，记录下电流的活动规律，再用算法复现出来，得到电子的意识与记忆。”李沐侃侃而谈：“不过实验的成功率非常低，总体来讲是失败了。”

“非常低是指多低？”于仁皱起眉头。

“六百多次实验里，成功了两次。”李沐回答道：“这个实验，据说后来再也没成功过。”

于仁有些泄气，但他还不甘心：“有成功的案例，就说明这个方案是可行的，对吧。”

“那还只是动物实验，人体实验可没有成功的案例。”李沐给他泼了盆凉水。

“那脑机接口的成熟应用有什么？”

“成熟应用……将大脑和执行机构用线连接起来的话，可以实现对机构的控制。”李沐斟酌着自己的用词：“这算是比较成熟的技术了。”

于仁陷入了沉默。

良久，他抬起了头，表情凝重的问道：“我想复刻我朋友的大脑，您能帮助我吗？”

————————————————

回去的路上，小凡的声音出现了：“于仁，我劝你还是停手吧。你应该还在恨我没有提前警告你，但这次就算我提前预警了，也于事无补，郁欣怡是一定会出意外的，这点你和我都无能为力。”

于仁面沉似水，他当然在恼怒小凡的薄情寡义，但他心里也明白，这件事是小凡左右不了的。

“你现在这不顾一切的表现，正符合了系统对你的期望。”小凡接着劝解道：“他们就想看你拼尽全力但又无可奈何的样子，他们想让你感到绝望。知道最近几天押注你会自杀的人多了多少吗？他们都在等着你崩溃那一刻。”

于仁在心中冷笑一声，那些等着看他崩溃的人，实在是太过低估他了。

他绝对不能崩溃，他还要救活郁欣怡，把妹妹接回来。

“好了，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最终还是要你做出决断。”小凡总结道：“你要还是想尽全力救郁欣怡的话，就学一声狗叫。”

“汪！”于仁斩钉截铁的喊出了这一声。

『以为这样就能阻止我？天真！』于仁在心里吐槽道。

“汪汪汪！！！”一阵急促的狗叫声在一旁响起。

于仁扭头一看，几只体型彪悍大狗狂叫着向他冲了过来。

“我勒个去！”于仁连忙开启了亡命模式，拼命跑了起来。

“呼——呼——”于仁喘着粗气，倚在了路边的树上。

『小凡那兔崽子，竟然敢玩我……』于仁在心里咒骂着。

“想不到你能跑这么快啊，我看到你的决心了。”小凡那欠揍的声音再次响起：“好吧，我也来支援你，咱们一起努力，看看能做到什么程度。”

于仁吹了下头发，算是原谅了小凡。

————————————————

于仁回到家中，坐在沙发上，他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回来过了，熟悉的环境终于让他有了些许的放松。

“凌伊，你在哪里？”他想起凌伊原本在家里等他，便开口问道。

“我在这里。”回答简洁而高效，但声音传来的方向领于仁没有想到。

“嗯？！”他看向声音的来源，那里摆着具有丰富历史底蕴的铁笼子。

凌伊正躺在笼子里，拿着一本书阅读。

“你怎么又去笼子里了？”于仁哑然失笑。

“我感觉在这里面，自己能够更专注。”凌伊平静的回答道：“你和李沐教授谈了什么，郁欣怡能够痊愈吗？”

“我和李沐聊了一些技术上的问题。郁欣怡肯定能够痊愈的，相信我。”于仁以不可辩驳的语气说道。

他既是在给凌伊信心，也是在鼓励自己。

“好的，我相信。”

于仁感觉凌伊最近的行为有些古怪，但是这没准是好现象，只会执行程序的机器才按部就班，一旦能够突破常规，凌伊距离成为人类便更近了一步。

事情千头万绪，于仁闭上眼睛，在脑中梳理着，他在思考自己还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世界上最好的诊疗团队被请来治疗郁欣怡。三家生物公司已经到医院采样，保留了郁欣怡的遗传信息。李沐答应帮他开发脑机接口装置，在其他救治方式无效的情况下，尝试将郁欣怡的思想与意识以信息方式存储，复刻她的大脑。

还有什么没想到的吗……

于仁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打开手机，在搜索栏中输入了：“最灵验的寺庙。”

从不相信鬼神之说的他，准备去烧柱香，祈求神灵保佑郁欣怡渡过难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