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野中一切事物都在迅速变形、坍塌、崩解。

融化为一股股黑色蜿蜒水流。

沙发、墙壁、电视、地板。

乃至门外的楼道楼梯，甚至整栋民房。

都在一夕间，化为乌有。

表情冷漠的厉长生微微低头。

一个人，静静矗立在无边无际的黑色大海之。

无垠的黑暗之海。

每一滴每一缕，都充斥着无穷恐怖与凶邪。

而他，

就是这片浩瀚黑暗大海的源头。

“哗...哗...哗...”

海水波澜起伏。

立于海面的厉长生，昂起绘满诡异黑纹的脸庞，缓缓说出如万古寒冰般的邪性话音。

“今夕……是何年？”

感觉……

自己睡了很久很久。

久到……

沧海桑田，红尘变迁。

似方才由记忆变幻出的情景，他已然经历了许多许多次。

依稀回想起……

自那一夜天地剧变，自己逃回家中，便莫名转生……

不，是夺舍了……一尊，

近乎集合世间所有黑暗与邪恶的恐怖神明。

仅是存在，就会令天空颤抖大地崩塌众生哀嚎的极高位生命。

但，厉长生能清晰感知到。

‘自己’并未发育完全。

或者说祂……

并未真正诞生。

仍是一颗还在孕育中的……

幼体。

即使如此，这副恶神躯体与灵魂所具备的可怕本性，也在不断扭曲影响自己身为凡人时的孱弱思维。

长久孕育中，属于人的懦弱、胆怯、消极、浑噩、颓丧……

逐一消逝在时光中。

而属于恶神的冷、无情、漠然、残忍、霸道、暴虐……

则化作道道黑纹，攀爬在‘身体’之。

动念即知，

‘身体’绘刻了足有三千多道黑纹。

“身体……”

抬起长满幽邃黑纹的双臂，厉长生冷漠低语。

“我现在……是什么？”

“是恶神，还是名为厉长生的……人类？”

似是问自己，也在问恶神。

站在黑色大海思索许久。

厉长生才徐徐说道：

“我现在是思维，而非恶神灵魂。”

“不，应该说……我是灵，而非魂。”

“我的全部本质，是名为厉长生的人类……

的一切记忆、行为模式、思考逻辑、自我认知、乃至精神内核的统合体。”

他无比冷静的肯定道：

“即，心灵。”

“我首先是厉长生，然后才是恶神。”

看向脚下海洋。

这尊被他莫名夺舍的恶神，此刻还处于孕育中。

没有记忆、没有行为与思考、没有自我认知、没有精神内核。

什么都没有。

完全是一片空白。

可就是这尊还未诞生自我的空白恶神。

仅其内禀的恐怖、黑暗、邪恶属性，就已将厉长生扭曲的性情大变，近乎非人。

这具‘身体’，就是厉长生的所有本质——心灵。

现在却已经被黑纹攀占大半。

若有一日，心灵被‘恶神之黑’完全包裹。

那么存在于世间的，就只是恶神厉长生，而非原体厉长生了吧。

是啊，渺小人类，如何能与神明比肩。

“但，如果就这样任由黑暗本性扭曲下去，在未来某一天，名为厉长生的我定会彻底消失，只余一尊冷无情肆意毁灭万物的恶神厉长生。”

厉长生冷静思索着。

“毁灭什么破坏什么，并不重要。”

“但我，不允许我消失！！！”

“我可以变的黑暗冷，乃至非人。”

“可，必须由我厉长生自主控制，而非被动影响。”

“那么，需要怎么做呢？”

自问自答着，厉长生缓缓抬起漠然的脸庞，看向同样黑暗幽邃的天幕。

“我的心灵，无法承载这太过于强大的力量，犹如蝼蚁持巨剑。”

“需要找到……增强与升华心灵的方法！”

“让我成长到能用‘手’握住剑，而不是被剑压死！”

想到这里，厉长生看向‘外面’。

实际，在陷入沉睡的久远岁月中，他曾数次无意识投射出精神力量，探查到外界的些许情况。

也是在数次探查中，才真正‘看’到自己的样貌。

一团被璀璨钻石样物质，牢牢包裹的黑暗漩涡。

其中，蕴含无穷力量的漩涡才是厉长生真正本体。

天然形成的钻石薄壳，反而束缚住了本体大部分力量与本质。

不像保护恶神幼体，更像在保护外面的脆弱世界。

而周围也并非原先的蓝星，乃至宇宙星空。

……是一片五彩斑斓看不见尽头，不分天穹，亦无有大地的诡异虚空。

这副如同巨型立体油画的领域中，飘荡着大块大块的各色“云团”。

云团或小如房屋，或大如货轮，甚至可比拟山岳。

它们在这片幽暗诡奇的虚空里，毫无规律的运动着。

有时快有时慢，有时相互撞击，有时相互穿透......

好似幻影一般。

而恶神幼体就犹如一块闪烁华彩绚光的钻石。

在各云团间撞击弹射，在虚空里随波逐流，于绵长岁月中坠入异域深处。

以往的数次探查对厉长生而言，仅相当于睡梦中身体的改换姿势，心灵并未真正苏醒。

即使这样，

他也在沉眠中渐渐明了自己所处之地域。

灵界。

现实的背面。

一个以精神力量为主导，充斥着无穷梦境、心灵投射、众生意念的诡奇领域。

那些云团，都是人类的梦境投影。

如果没有苏醒，厉长生可能会懵懵懂懂沉睡无数年。

直到发育成熟，黑纹爬满‘身体’。

心灵意志被恶神本性彻底吞没，真正‘出生’。

但现在，

既然自己被某个渺小生命意外吵醒，自然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不过，并不着急。

恶神本性的侵蚀还很漫长，长到远远超过人类寿命不知凡几。

厉长生有足够时间去思考，怎样将心灵强大到彻底压制恶神本性的程度。

现在，他只想出去看一看。

……

遥无边际的诡奇虚空中，

一座由无数古旧石棺搭建而成的巨大灰暗城堡，正扇动着城墙外密布的数千只漆黑羽翼快速飞行。

此时，位于城堡中心处一座阴暗石室里，身披黑袍面容阴鸷的马谷槐，正眼神狂热看向手掌心的宝石。

“咚…咚...咚…”

弹出枯瘦手指轻轻敲击比鹌鹑蛋大不了多少的浑圆晶体，盯着里面隐隐可见的黑色漩涡，马谷槐喃喃低语：

“你绝不是普通宝石，能出现在灵界深处破碎秘境的……不可能是凡物！”

“我能感觉到你蕴含的澎湃力量，如果将你献给坟王殿下，他一定...一定会为我举行一场盛大魔宴！助我成为祭魂者！”

“可我……有点舍不得。”

“咔...”

正当他陷入纠结时，密室石门被轻轻推开，一个面色青白的黑袍人走进来。

黑袍人慢慢踱步过去，嘴角微扬：“我最亲爱的兄弟，你在做什么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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