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高照的离去并未给韩旭带来任何情绪上的变化，他望着中年仆从笑问：“父亲觉得我这样做合适吗？”

“很合适，圣师本就有权决定仆从的生死。”中年仆从看了韩旭一眼，随后把目光投到了桌案上的茶杯上。

“据我所知，这世间有一门叫做蛊术的术法，此术以养蛊用蛊作为施术手段。将无数毒虫放置到一个罐中埋于地下，然后让罐中毒虫互相厮杀，最后仅剩下的那只毒虫便是蛊了。”

中年仆从道出的话让韩旭噗嗤一笑，略过片刻后，他止住笑声说：“据我所知，养蛊也并非父亲说的这般简单，而且父亲的这个也比喻并不贴切。

“若真要计较起来，我们这一家子大概更像是近古时的鲨鱼圣灵吧，在母胎中时就不停厮杀，弱肉强食，因为只有这样，培养出来的鲨鱼圣灵才能一出生就具备生存能力，才能最终成为大海中的强者。”

“也许是吧。”中年仆从的嘴角浮出了一抹灿烂的笑意，随后他的目光望向韩旭，欣慰地说：“你能看透这些，说明你真的有超越我的潜质。”

韩旭笑了笑没有回应，因为中年仆从只是一个被强行剥夺圣师资格的圣师，并没有具备评判他资质的资格。

他抬眼瞥向中年仆从，冷声道：“还是先说说代维交代的事情吧，我让你寻找的婴童你找到了没有？”

看到韩旭态度转变，中年仆从收起脸上笑意，正色回应：“回圣师话，已经寻到了，镇上未满周岁的婴童共有百余，有男有女，且美丑胖瘦均有。”

“我不是让你找一个最可爱的男婴吗？”韩旭皱眉问道。

“圣师莫急，”中年仆从行了一礼，旋即又道，“我这般行事是有原因的，你说要让镇民有参与感和带入感，我寻思后觉得这个主意很妙，于是顺势延生出了一些想法。”

“哦？”韩旭被勾起了兴致，“你先说来听听。”

中年仆从颌首，再次行礼后道：“首先进行一个通告，让全镇的人都知道代维要培养一个婴童成为圣师，然后顺理成章的便可以将这近百个婴童摆到所有镇民的眼前，任由他们进行挑拣、评价。

“当他们对这些婴童进行评价和挑拣后，这些婴童便已经不算人了，镇民们在潜意识里会把这些婴童当成是商品、货物、甚至更加廉价的东西。

“因为每个人的选择不同，所以在最终婴童的选择上会出现分歧，为了达成自己的选择，他们会对选择之外的婴童进行诋毁和攻讦，这样一来那些长得丑的婴童就会变得更加廉价和不堪。

“这个时候我们就顺势放出一些消息，确认大家的审美观和选择范围，那些符合要求的孩子，在那些丑陋婴童的对比下，就会顺理成章地变成被绝大多数人推崇和喜爱的对象。”

“嗯——”韩旭应了一声，打断中年仆从的话道，“可是好看的婴童应该不止一个吧。”

“是的，不止一个。”中年仆从颌首道，“所以分歧就再次产生，我们先选出入围的十名婴童，然后让这十个婴童进行示众，并将那些簇拥婴童的人定义为可能的未来的圣师仆从。

“随后，再让这十个婴童进行比较和筛选，在筛选中制造出各个支持族群之间的矛盾，比如让他们互相攻讦，或者我们明显地偏袒某一个婴童或某几个婴童。

“因为嫉妒和愤怒，没被偏袒的婴童的支持者就会失智，他们不敢对我们下手，所以只能把怒火发泄到那些被偏袒的婴孩身上。

“怒火生起后，只要稍微一点拨，比如透出某个被偏袒的婴孩是因为眼睛好看，所以才被认可，那顺理成章的，其他婴孩的支持者就会厌恶和憎恨被偏袒的婴孩的眼睛。

“我们越是夸赞他的眼睛，并批判其他婴孩的眼睛，那这种憎恨就越发浓烈，当憎恨达到某种程度后，自然而然地……。”

说到这里，中年仆从不再言语，他相信韩旭已经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韩旭确实已经听懂了，略作思考后道：“这样不妥，还是按照我的计划来办吧。我不介意你有自己的思考，但我觉得你其实不用思考，只需要执行就可以。”

被韩旭这般说道，中年仆从也不恼怒，反倒是点头后认真应下：“是，我明白了。”

话到这里，韩旭和中年仆从都没了言语，两人静默以对，但是在清泉镇的一间屋内，代维却是突然发出了一声轻笑。

代维的这笑来得太过突然，李安全不解其意，便唤了一声：“祖魔？”

“没事，”代维冲李安全摇了摇头，笑着说：“刚才听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觉得挺有意思的——不过，这不重要，我们还是继续说你假扮圣师的事吧。”

“是，祖魔。”李安全虽然心头疑惑，但见代维不想多说，于是也知趣的没有追问，顺着先前的话题提出疑惑，“祖魔，我学识不足，而且也不具备圣师的手段，若是被人拆穿怎么办？而且，这方小镇应该也有管辖的圣师，虽然现在没有出现，但要是我假扮圣师的时候那个圣师突然冒出来——”

虽然有着诸般顾虑，但对于假扮圣师这件事，李安全其实是一万个乐意，正因乐意，所以才心有忐忑，害怕成事不足，坏了代维的计划。

他仰慕代维的博学，折服于代维的风度，在与代维的相处中耳濡目染，他希望自己能成为代维那样的人，像代维那般博学，像代维那般睿智得看透世事。

所以，他一直都在模仿代维。

此刻，摆在眼前的就有一个机会，让他更接近代维那种高度的一个机会，让他可以带入圣师这一角色，让他尽情地模仿代维的行事做派，让他堂而皇之地代入代维的角色，成为另外一个代维。

“祖魔，”李安全冲代维行了一礼，恳切道，“请祖魔指点。”

“凭你现在的见闻和学识，要成为真正的圣师确实还有一段距离，但假冒圣师蒙蔽那些镇民却是绰绰有余。

“至于管辖这个镇子的圣师，你不用担心，不会出现的。”代维说到这里突然神秘一笑，似是想到了什么般，目光也下意识地微微偏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