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炎炎,烦闷而燥热。
电视台门口,一辆红色的现代车内,一个黑衣青年,拿着一把手枪,顶着杨暮雪的后脑勺。
他来得很突然,让原本喜不自禁的杨暮雪没有一点心理准备。
感受到后脑勺的枪口传来的冰凉,她知道,今天这事,也许难了了!
这十多年以来,她一直兢兢业业,老老实实的工作,很少有得罪过人。
她猜想,来人的目的,也许是与她刚刚报道的两则消息有关!
“你……你要干什么?”杨暮雪试探问道。
她通过内后视镜,以为能看清来人是谁了,可她看到的,是一张面具,一张狰狞无比的死神面具。
让她心颤的,却是面具下的那双眼睛,她看着镜子,那双眼睛也同样在看着镜子,当两道目光在镜子中交织,这时,杨暮雪怕了,胆颤心惊!
那根本不像是人的眼睛,她反而觉得,盯着她的,是一只猛兽大虫!
这时,杨倩梅心里仅存的那点侥幸,顿时荡然无存!她当初还一厢情愿的认为,这是巧合,对方是为了钱财而来也说不定。
这只不过是一个街头混混,无业游民,也许是身上没钱了,也许是肚子饿了,拿着一把玩具枪出来蹲点,随机抢劫!
可现在,她知道,她错了,错得离谱!
这种人,怎么会是街边的小混混?
她确定了,这一定是与她报道的两则消息有关,说白了,他就是为了婺江浮尸案而来!一定是!
可是,就算是为了婺江浮尸案而来,找她有什么用?她不过是电视台的一个普通职工而已。
从她这里,又能得到什么?她知道的,几乎全部公布出去了。
想到这里,她心里不由自主恐惧起来,她根本猜不透对方最终目的,而对于未知,人往往有最本能最深沉的恐惧!
“请不要伤害我女儿!”杨暮雪定了定神,沉声说道。
她说着,眼睛微微一偏,她发现,女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沉沉睡去了!
她不知女儿到底是死是活!
她顿时变得惊慌失措,准备大叫,却被一只手蒙住了她的嘴巴!
“你女儿没事,她只是睡着了!你要是再这样,我就不敢保证了!下不为例!”
他说着,慢慢地,慢慢地松开手,也顺势把手集的枪收了起来。
他的枪刚收起来,杨暮雪便马上向女儿扑过去。
她的手,轻轻搭在女儿的颈动脉上,过了片刻,又认真的检查一遍,确认女儿安然无恙后,才呼一口气。
“开车!”
淡漠的声音再次传来!
杨暮雪闻声,心里也渐渐平复。
低声道:“去哪里?”
“哪来的那么多废话,你原本去哪就去哪,开车!”
他催促起来,语气开始开始不耐烦了。
杨暮雪轻踩油门,红色的现代车缓缓驶离电视台门口。
“开快点!”
杨暮雪无奈,开始提速,然而,才过半晌,他的声音又响起。
“慢点!你赶着去投胎么?你不要命,也想想你孩子!”
“你到底想怎样!”杨暮雪低吼一声,她受够了。
此人一进来,就教训她,说她不配为人母。
然后又用枪指着她,恐吓她一番,她却没发现,女儿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动了手脚,昏睡过去。
现在叫她开车走,一会儿说她慢,一会儿嫌她快,可偏偏,他到底要干什么,一个字也不提。
她何曾遇到过这种事情?她现在已经恐惧到极致了,她不止一个人,身边还有一个女儿。
恰恰是这种极致的恐惧,让她低吼起来,她想压制这种恐惧。
可她声音落下之后,她背后的人,竟然不说话了。
整个世界,突然全部安静下来了。
她更怕了,怕得无以复加,她的额头上,已经渗满了汗珠,不知道是天热太过闷热,还是因为过于害怕而渗出的冷汗。
她只知道,她现在已经六神无主了。
她害怕,害怕下一刻,背后的人,一枪崩了她的脑袋!
她的女儿,也可能会因此死于非命!
她开始后悔了,后悔自己自告奋勇地在镜头前抛头露面,她不应该争取这些虚名的,她应该更加务实才对。
现在当真是乐极生悲,她还没开始享受那种成功的喜悦感,一盆冷水,便泼到她的身上,尽管是炎炎夏日,她的心,却一片发凉。
她现在严重怀疑,此人就是为了杀她而来,她可能因为播报这两条消息,触碰到某些不为人知的东西,有人要来杀她了!
她死了没关系,可她身边,还有一个女儿!
背后的人叫自己不急不缓地开车,目的就是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
他是想让自己开车到某个阴暗的地方,好下杀手!
要不然,这怎么解释,他自从进她车里的那一刻起,倒是说了一堆废话吓唬他,可真正的目的,却没有说出来。
他有可能真的会杀了她!
本来随着刚才的那一声低吼,杨暮雪的情绪都略有些平复,但背后的人却突然不说话了,她又渐渐地紧张不安起来。
她想起了一个电影大师的一句话:“金发美女最适合被谋杀!想像一下,鲜红的血从她雪白的肌肤上流下来,衬着闪亮的金发是多么美阿!”
而她,今天恰恰染了一头金发!
杨暮雪开始胡思乱想,她感觉精神都快要崩溃了。
“想什么呢?好好的开车!”
背后的男子终于说话了,他的声音终于有点情感,不再冰冷,在此时的杨暮雪看开,这无疑是世界上最美妙的声音。
他开口了,那证明,他将要把他的目的说出来了。
果然,过了片刻,他继续说道:“我来找你,不是害你,而是送礼来的,”
“什……么?什么礼物?”杨暮雪有些错愕,但随即又变得忐忑不安。
开玩笑,一个陌生人,无缘无故地跑到她车上来,就是为了送一份大礼给她?
“问你一个问题!”他淡淡地说道,“你觉得,黄韵寒,江林,许海松,何荣威几人,是杀害金都汇那四几个女孩的凶手么?”
杨暮雪闻言,睁大了眼睛。
但从内后视镜中,看到了他那张狰狞的死神面具,随即老老实实地道:“应该是吧!这是项局长亲口对我说的!”
“我知道是他对你说的!他不发话,你们也不敢播报出来!”他继续问道,“我是问你,你觉得他们是凶手么?”
黄韵寒想了想,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应该是真的,项局长是个好人!他身为一个局长,对自己的一言一行要负责的,不可能乱说!”
“我没说他是坏人!”
他顿了顿,“就算他是好人,好人说的话,就是真的么?有四个死者,恰好有四个凶手,而这四个凶手,恰好又同时畏罪自杀,难道你不觉得,太巧合了么?”
“什么意思?”
杨暮雪有种不祥的预感,她感觉到,自己不知不觉,陷入一个漩涡中。
她想起了昨天在公安局门口,刘天峰主动邀请她做实地跟踪采访的事情!
她当时没有细想,现在才发觉,她可能着道了。
如果黄韵寒几人不是凶手,那就是,另有其人!她现在莫名其妙的横插一脚,主动走进来,这无异于找死,因为凶手有可能随时找上她!
说不定,后面这个人,就是凶手!
“现在知道怕了!放心,我都说了,我不是来伤害你的,我是给你送礼物来的!”
他的语气依旧不咸不淡:“奋斗这么多年,都四十来岁了,你想升职,谋高薪,无可厚非!但你不应该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更不应该在孩子面前那样说!”
“那几个女孩已经死了,无论她们生前是什么人,是做什么的,但现在已经死了!你不应该在孩子面前说她不干净的!”
“给你听听吧!”他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只手机,打开其中一个文件,放在她的耳边。
手机里,有声音响起,她听出来了,这是一段录音。
“你……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事,你是谁?”
随后,他听到一个酒楼的名字,凤栖楼,听到一个女人的名字,黄韵寒!
杨暮雪越听下去,脸上的表情越难看起来。
她听到一连串的名字,一连串的内幕交易,心里震惊起来。
黄韵寒,江林,许海松,何荣威!四大分区负责人!
还有欢儿,还有,陈定海!
而这其中,黄韵寒,江林等人,不是她刚刚播报的杀人凶手么?
直到听完之后,杨暮雪脸色变得无比阴寒。
如果这盘录音是真的,那么,黄色寒四人,有可能是替罪羔羊!
真正的杀人凶手,还在逍遥法外。
可为什么项云飞还这样对她说呢?
她想起来了,她是给项云飞做的是单独采访,她没有用任何摄影机或者录音设备,她做的不过是笔录采访!
也就是说,某一天,真正的凶手抓到了,项云飞随时可以否认她采访过他这件事!
而她,这件事如果追究下来,所有的责任,都会有她一律承担!
她是在散布谣言,造谣是非,她是在传递不良信息!她将会承担一定法律责任!
因为她没有证据,证明这两则消息是项局云飞给她的!就算人们知道她采访过项云飞,但在里面他们说了些什么,项云飞不认,谁相信?
让她感到更可怕的是,真正的凶手也许会来找她,而她一个柔弱女人,根本无力反抗!
尽管她现在做的,表面上是帮真正凶手的忙,可这种事,不论好坏,一旦搅进来,她将难以脱身!
她的预感成真了,她真的陷入一个复杂的漩涡里。
想到这里,她的眼泪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而下。
“在前面公园停车!”后面的男人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
车停了,他拿出一只盘,放到她手里。
“这录音,我拷贝在里面了,如果有人想伤害你,你以此自保!”他平静地说道。
“怎……怎么自保?交给公安局吗?”杨暮雪心里已经成一团乱麻,没有了主意。
“你以为他们没有么?只不过录音在法庭上不能作为证据使用,只能辅助!他们用不上!”
他嗤笑一声,“你忘记你是干什么的了么?”
“我?”杨暮雪目光一闪,终于焕发出一丝色彩,“我是电视台的!我是记者!”
“那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了吧!把这盘录音藏好,别弄丢了!”
“为什么?”杨暮雪突然门道。
她知道这录音的重要性,她知道怎么做了,这个人,无非是告诉她,如果婺江浮尸案真正的凶手找来了,她有危险,就拿这盘录音,在电视台里,甚至任何一家媒体,或者是在网上,传播出去!
她有一百种方法,可以让天下人听到这盘录音的内容。
这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但除此之外,她没有其他办法。不到最后时刻,她是用不得的。
但也足以让她自保!
可她却在想,如此重要的东西,他为何交给她?
杨暮雪还是没有猜出他最终的目的是什么。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事情,这点,她无比坚信!
杨暮雪转过头来,看着那张狰狞的死神面具,她现在不害怕了。
她的目光中,有一丝感激,有一丝询问:“能告诉我吗?为什么帮我!”
“走了!”
他来得突然,走的突然,话音刚落,便消失在黄韵寒的眼前。
后座上,已然空空荡荡,那个让她胆战心惊的男人,消失得无踪无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
杨暮雪有些恍惚,这就像一场梦。
“妈妈!妈妈!”正在这时,杨小倩悠悠醒来,揉着大眼睛,一脸迷糊,当她看到杨暮雪在身边,便立马露出了笑脸。
“妈妈!我饿了!”她乖巧地说道。
“好!我们回家!”杨暮雪摸着她头,满是溺爱之色。
“你还会来找我的!”她低喃一声,不觉地往公园里看了一眼,油门一动,现代车缓缓消失在公园路口。
公园的另一头,有一道挺拔的身影,缓缓地摘下面具,阳光下,他的脸上,有道狭长而狰狞的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