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连绵不休,一连几日,皆是如此。
到第三日,终有放晴的趋势,天气晴了,李宴的心情却没有因此晴朗。
反而是大动肝火,捏着这方破碎的信笺,气得眼睛圆溜溜地直呲火。
“你再说一遍?卢永道那老贼非但不认我这方信笺,还将你赶了出来?”
小厮缩着身子,埋着头答话:“回姑娘的话,小的都按照您说的做了,卢家小衙内听了小的话,真的引荐了小的亲自去见了卢老太爷,只不过,老太爷瞧见了小的递过去的书信,当场就怒生了气,当着小的面将这信撕成两半,还,还说。”
“说什么。”
“老太爷说,李家是什么寒酸没落户,竟敢捏造死去大将军的书信来讹诈老太爷我,太爷我行商三十载的汴京行首岂是这般好糊弄的,胡乱攀扯也要看看自己是什么身家,不过是在京都诈出了点下三流的名声,就敢欺名盗世,把手伸到太爷我的头上,滚回你们李家去,往后这种三教九流,再引来见我,一律杖打出去。”
李宴捏起了拳头,怒从中来。
“岂有此理!”
好你个卢永道。
老娘的亲笔书信,你都不认。
说什么报答之恩,世代为报,就这?
且忍下这口气如何忍,那还真是越想越生气。
恨不得将那老头捏个稀碎。
当下,可什么也顾不得,她一个转身,只朝外喊:“来人,给我备马,老娘要亲自杀到卢老贼府上去!”
声音喊动了将将回院的慧儿,她是来传管事的话,脚步慌慌张张地进屋。
“姑娘,管事让我来传话,说是大娘子房中今儿早上接了通政使司魏家的帖子,咱家的二小姐邀请家中几位姑娘去泰昌伯爵府参加赏花宴,大娘子叫了管事午后备车,管事听您的话,不敢放人出府,大娘子房中的房妈妈便和管事打了起来,姑娘,现下要怎么办。”
这房妈妈,又和人打起来了?
听完慧儿这番话,李宴心中的怄气消散了一半,是了,今天还有桩大事要做,哪有精力去管那卢永道。
便宜了他,且等我办完手上这些事,我要你好看。
她收了火气,问慧儿:“李窕派人来下帖子?”
“是呢,这还是二小姐第一回下帖子,我看房妈妈的意思也是说,今儿这门是无论如何都要出的。”
李宴往外瞅了眼天色。
雨后空气清新,过正午,必是艳阳高照,是个赏花的好时日。
“既是二小姐下的帖子,怎这大娘子没派她房中的小翠来于我传个话。”
慧儿难得聪明了一回:“许是大娘子不想姑娘你一道去赴宴。”
李宴顿时笑出了声,这大娘子,就这么点芝麻大的心眼。
“你去书房将阿朱喊来,派她去给大娘子和管事传话,就说是我的意思,今儿天气好,合该是出门的日子,既是咱们家这位二小姐的一番心意,怎么着也要珍视才是,无需担心今日出门会有什么麻烦,你们家大小姐我呀,且亲自护送着大娘子走这一趟。”
一时,各院都收到消息,大娘子要领着家中几个女眷去泰昌伯爵府赴宴。
各院的反应大不相同,多是喜色,泰昌伯爵府,这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大娘子骂骂咧咧,盛装打扮着,一扫前几日庄上被水淹没的愁色。
梧桐阁里。
阿朱也拿出了这个月才裁剪的新衣,给李宴换上。
李宴换上这身羽毛粘衣,活脱脱像只待飞的仙鹤。
“用得着这般华贵吗,阿朱,你瞧瞧你把我打扮成什么样了。”
阿朱给她束发,绑了红发带:“我这都是按照北椋画的去裁的,姑娘穿这身真的好看,我原以为北椋姑娘穿白的好看,不想姑娘你,穿这身,比北椋还要好看一百倍。”
李宴从镜中望自己,一身白鹤衣衫,这个年纪的容颜,可不是穿什么都好看吗。
阿朱拿小毛毡扫她身上的羽毛尾巴:“姑娘,这可是泰昌伯爵府,府上不知道怎样热闹着呢,那么多女眷,我们家姑娘定不能输,有你在的地方,怎么着也要万分打眼才行。”
李宴没她那些弯弯绕绕,只今日这身白确实应景。
“好,你家姑娘,就给你打眼这一回,乖乖在家等我,走了。”
她到门口,管事为她牵来了白马,府门停着一辆马车,内里坐着大娘子和两个姑娘。
李矜掀开帘子看见迟来的大姐是这副打扮,登时唤了出来:“哇!这是我们大姐姐吗!”
柳如芸从帘子里往外瞅了一眼,冷哼了一声:“今儿是我家窕儿下的帖子,她又跑来显摆,显摆什么显摆。”
李宴今儿还就是要显摆,高马立坐,管事在马下回话。
“姑娘,人都在这了,这十个都是些练家子,平日里看家护院用的。”
不是李宴非要这么谨慎,而是怕那不懂规矩的人毫无顾忌。
“好,跟车走。”
一帮子家仆跟在车后,柳如芸吓了一跳:“我是去赴宴的,她在这里捣什么鬼。”
李淑想起自己的兄长,今天才算好了些,大姐姐这样慎重,她觉着心里安心了许多,攥着帕子便没说话。
柳如芸憋着气没地方撒,看见李淑这一脸忧心的神色,正好撞到她枪口上:“今儿是去泰昌伯爵府,这样大的喜事,你愁着一副脸,是在触谁的霉头,若是不想好,就紧着给我下车,免得到了人家府上,丢我的人。”
李淑被骂,垂下了头:“大娘子教训的是,淑儿知错了。”
柳如芸哼了一声气,看见她服软,心情这才好些。
余安巷的李家出了位名动京城的小娘子,今日这帖子是为谁下的,通政使司魏家必然是心里有数。
李家的一众女眷从厅外走了进来,屋里的诸多女眷皆停了小语,驻目去看。
李宴可不知道自己如今在这帮小娘子心中是何等形象,内宅中的小女眷各个都对她心生了怎样的好奇。
她倒是终于得见了她本家的那位二妹妹。
站在个珠钗贵气的妇人身边,这李窕
真是大娘子生的吗。
瞧着如此温婉贤淑,是与那李朝有些相像,可通天的气质,却又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