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李白的《南陵别儿童入京》,正式出炉了。
仰天大笑,大步而去的步青甲,出了画舫,被夜晚的秋风吹得有些迷了眼。
淮河之上,依然是灯红酒绿,依然是车水马龙。
龟者卖力的招呼声,画舫姑娘们的嬉笑声,老妈妈们的殷勤声,声声带着恭维的卑微,声声带着合欢的气味,声声带着铜钱的臭气。
被秋风一吹更显醉意的步青甲,摇了摇头,踏步往着自己宿住的客栈行去,不带一丝的拖泥带水与留念。
画舫内。
众人鸦雀无声的盯着案桌上的宣纸。
似在品位,又似在揣摸,更似在挑错寻误。
柳如烟呆呆的望着宣纸之上那行云流水般的字体,嘴中惊叹道:“这是老宋体,甚至超越了老宋体。世上能写出如此之惊艳老宋体的人,怕也只有几百年前的宋微了。”
老宋体,宋微的字体,被世人称作为老宋体。
此字体写法,流行了数百年,数百年以来,所有的文人都争相习练,争相临摹,可自始至终,都无人达到宋微的境地。
可眼下。
步青甲的一首《南陵别儿童入京》,其字体却是被柳如烟评价的其已是超越了老宋体,这是何等的评价。
众人微微点头,又像是微微的摇头。
倔强的他们,不想承认步青甲的字体写得如何厉害,更是不想承认步青甲的这首词。
可是,柳如烟却是没有给他们任何机会,轻吟道:
“白酒新熟山中归,黄鸡啄黍秋正肥。
呼童烹鸡酌白酒,儿女嬉笑牵人衣。
高歌取醉欲自慰,起舞落日争光辉。
游说万乘苦不早,著鞭跨马涉远道。
会稽愚妇轻买臣,余亦辞家西入秦。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真没想到,步青甲的诗词已然达到让人仰望的高度,这世上,怕只有那位李慕白才能写出这样的诗句出来了吧。”
众人看向柳如烟,表情带着不服,可眼神却让他们不敢直视柳如烟,更是不敢放出他们心中不服的倔强。
诗摆在眼前,字体也在眼前。
任你服与不服,有本事你走出来溜一圈。
难堪。
尴尬。
无地自容。
无颜以对。
那位原本还想借机激一激步青甲的陈姓公子,此时的他,双腿不由自主的往后退去,想借机掩去自己的难堪。
就他所写的诗,与着步青甲所作之诗一对比。
任是谁都能瞧出来,他才是那个幼童。
已是没了脸面的他,此刻不走,更待何时。
有一人离去,就有第二人。
片刻之间。
若大的房间之内,只留下一众歌伎与步高节一人了。
步高节看了看左右,又看了看早已没了他所谓的好友身影之后,脸上挂着一股难以自言的苦楚道:“如烟姑娘,你看这事闹得。好端端的一个秋夜,被我那堂兄给整得没了尾。”
“步公子,你堂兄之才,你觉得真是参加三次乡试而不第的人吗?”柳如烟看向步高节,眼中多了些猜测,多了些怀疑。
步高节艰难的挤出一丝笑来,“谁知道呢。”
尴尬,难堪,无地自容,让他恨不得多生一双腿,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挤出笑容,向着柳如烟笑了笑,揽起身边的柳如媚,带着一丝留念的步伐,快步离去。
他不想被柳如烟一顿带着嘲讽般的问话,他更是不想如原来那般,想在柳如烟的面前献殷勤似的,想向柳如烟解答关于自己堂兄步青甲的所有事情。
一首诗,一首诗的字体,已是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更恨自己为何不早点走。
画舫的老妈妈赶紧走了过来,如宝贝般的收起步青甲所作之诗,“如烟啊,那位步公子有如此之才气,能写出这么好的字来,更是写出了如此之好的诗赋来,以后定能飞黄腾达,富贵逼人的。如烟,你明白妈妈我说的意思吧。”
身为淮河上画舫的老妈妈,就算是没读过什么书,也早就耳濡目染,对诗词歌赋一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她或许并不会写诗,但还是能看得出诗词的好坏出来的。
“妈妈,这诗,由我来收藏吧。”柳如烟从老妈妈的手中抢过宣纸,像是怕老妈妈那沾有铜板臭气的手,污了这首诗。
老妈妈脸上挂着一丝的不情愿。
一首难得的好诗出炉于自己的画舫,要是能好好宣传一下,自己的画舫,或许能火好长一段时间。
甚至,成为这淮河之上最为有名的画舫,也不为过。
别人奉柳如烟为淮河花魁,但老妈妈却是知道,淮河之上有八位花魁呢。
八位花魁各属不同阵营,而且其更是明枪暗箭的,各自总想压对方一头,可现状却是谁也压不住谁。
老妈妈看着被柳如烟夺过去的诗,伸了伸手,“如烟,你也知道,你年岁越来越大了,这个时候,要是能找到一个如意郎君,或许还能有一个好的归宿。如果你傍上那位步公子,这样的诗词还怕没有吗。”
柳如烟已过了二十了,将将二十二岁。
二十二岁,在这淮河之上,已经属于大龄风尘女子了,更何况还是花魁。
如再过个三五年,到那时,像柳如烟这样的花魁,或许早已被人遗忘,不知其名了。
柳如烟卷起宣纸,往背后一藏,似笑非笑的看着老妈妈。
老妈妈无奈,叹气道:“如烟,我也是为了你好。你的事情,也是该好好考虑考虑了。东家那边,也已经松了口。而步家,乃是青州巨富之家,如你能傍上那位步公子,必有享不尽的清福的。”
柳如烟淡然而笑,向着老妈妈微微点过头后,走了。
老妈妈望着柳如烟那离去的背影,又是一阵无奈。
回到房内的柳如烟,摊开宣纸,摆在桌前。
微张红唇,轻吟‘白酒新熟山中归,黄鸡啄黍秋正肥......’
每吟诵一遍,柳如烟那白里透红的的脸蛋,就越发的红润,直至面红耳热。
双目凝望着宣纸之上的字迹,眼神开始飘忽,心绪也随着宣纸之上的诗句,飞出了画舫。
淮河上下。
也不知道是何人,嘴里吟诵着步青甲所作之诗。
不多时之后,那些钻入到画舫的秀才哥们,那些自喻自己大才的读书人们,在听到这首诗之后,纷纷坐不住了。
而那些风尘之中,仰慕才子的女子们,同样也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