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鱼，不至于吧……”

“猪头哥”一脸幽怨，像是个被嫌弃的小媳妇。

李观鱼当然只是在开玩笑，他其实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张起云，他高中时的室友。

“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李观鱼有些好笑问道。

也不能怪李观鱼觉得惊讶与好笑，他眼前这人——大夏天严裹一件黑风衣——他不嫌热李观鱼都替他热，发丝凌乱不加梳理，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贴满创伤贴，眼睛红肿，像是彻夜未眠，额心正中还贴上了一张灿黄的符纸。

要不是认得对方，李观鱼差点以为是《行世》游戏里的妖怪跑出来了。

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

张起云想起这事就觉得委屈，也顾不得李观鱼对自己的取笑了，当即把自己遇到的难题说了出来。

他猫着身子走到李观鱼身边，附耳低语道：

“观鱼，我好像……撞鬼了！”

撞鬼？

李观鱼先是一愣，随后哑然失笑。

张起云找什么借口他都能够接受，结果张起云说什么撞鬼，真是让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突然，

李观鱼的手一动，不小心碰到了被自己挂在床边的，那个“渴血的水袋”。

看了一眼水袋，又打量了一下张起云又青又紫的猪头脸，李观鱼心中有了个主意。

半分钟后。

张起云拿着水袋，半信半疑地问道：“这东西疗效真有你说的那么好，能治好我的伤还不会留疤？”

李观鱼相信游戏不会骗他，也要让张起云相信自己不在骗他，于是确信地点头，斩钉截铁道：

“效果不好你来找我。”

张起云给了他一个白眼：“不找你我找谁？”

“去找美容医生啊！你不会想留疤一辈子吧，精致哥？”

李观鱼吐槽完，话风一转，啧啧问道：

“所以，你到底怎么摔到的，不会是被人揍了吧？”

“我是说真的——”见李观鱼不信，张起云脸上又浮现惊惧之色。

小心地顾望了几眼四周，他跟防贼似地小声道：

“观鱼你别不信，这几天来，我老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就像是有鬼在跟着我，一开始我也以为是自己想多了，可是……”

说着他表情逐渐惊恐，似是回想起来了什么可怕的事。

“前天晚上，我真的见到了！那东西头发湿漉漉，脸白得像铅粉，就那样紧跟了我一路！”

李观鱼翻了个白眼：“所以你就慌不择路的逃跑，还把自己摔成了这模样？”

见李观鱼不信，又像是想掩饰自己的无能，张起云气急道：“李观鱼，我说的都是真的！”

“好好好，我信我信……”

信你个鬼…

李观鱼无奈地安抚他，随后想到了什么，问道：“你是不是惹了什么人，会不会是人家找人扮鬼来吓你？”

张起云想了想，道：“不会啊，我没惹过什么人。”

“那个‘鬼’有没有真袭击你？”

张起云回忆了一下，迟疑道：“目前……好像还没有。”

“那不就得了。”

李观鱼放松一笑：“反正对方也没有攻击性，不管他是人是鬼，你大可不用把他放在心上……”

顿了顿，他道：“要实在不放心，你报过警了吗？”

李观鱼若不说，张起云还真忘了这事，说起报警发现的异样，张起云也是疑惑不解：

“我报过了，可是公安调出监控后，监控并没有异常的地方。”

李观鱼看了眼张起云厚重的眼袋，劝慰道：“我看你是睡眠质量不好导致出幻觉了，多休息，还有，该少看点鬼神志异小说影视了。”

在他看来，张起云肯定是这几天接连熬夜，然后熬得精神恍惚了。

“要是还不行……”

李观鱼示意了一下自己给张起云的那个水袋，一本正经地说：

“我这个药水不仅可以疗伤，还可以驱鬼避邪。”

“你喝下去，这些神啊鬼啊的，绝对都不敢再靠近你。”

“就吹吧你。”

张起云怎么会信他这个鬼话，拧开水袋，只当做普通白开水，囫囵饮了一口，把水袋给李观鱼丢了回去：

“里面水还挺甜，还你了——接好。”

接住张起云丢回来的水袋，李观鱼没再说什么，只是一脸慈祥的看着张起云，脸上露出蒙娜丽莎式的微笑。

“你笑个屁！”

张起云见状，又没好气地骂咧。

“我顶着伤都来接你出院，你倒好，就知道看我笑话——”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门忽又被人推开，外面进来一人。

进来的李锦鲤看见张起云，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

“张起云——你被人揍了？”

她刚去帮李观鱼办理出院手续了，没想到一回来，就见到满脸青紫、贴满创伤贴的张起云，一张小嘴惊讶地张成了“o”形。

“锦鲤？”

看见李锦鲤，张起云眼睛一亮。

他像是找到了救星，扑上前惨嚎道：“锦鲤啊，你可一定要帮帮我，别像你哥那样薄情寡义。”

李锦鲤摸不着头脑，犹疑道：

“我哥把你家暴了？”

旁边看戏的李观鱼一呛，半口开水刚喝进嘴里，闻言差点给全喷出来。

……

办理完所有手续后，出院的过程很顺利。

李观鱼的身体已经完全好转，奔跑行动都已没有太大问题，只是张起云坚持要开车把他和李锦鲤送到家门口才肯走，李观鱼也就顺着他了。

因为李观鱼知道，张起灵多半还是担心他的那个“鬼”，所以想跟李锦鲤多呆会，沾沾锦鲤的气运。

“原本多好的一个人啊，自从跟哥你好上了，脑袋也渐渐不灵光了。”

李锦鲤一边嫌弃地擦着衣袖上，被张起灵紧紧拽过的地方，一边不忘数落李观鱼。

李锦鲤与李观鱼同岁，与张起云自也是早就认识。

她至今还记得最初的那个全校男神，与如今这个小媳妇一样的家伙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

“什么叫跟我好上了，注意措辞，注意措辞……”李观鱼讪然道。

李锦鲤不屑撇嘴：“性别不同怎么谈恋爱，哥你怎么还不认清现实？”

李观鱼脸一黑，“你给我正常点啊喂！”

自从长大后，李锦鲤就变了，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只知道跟在他屁股后面的纯洁小丫头了。

李锦鲤象征性地擦完袖口，便当先迈步朝小区里走去，只丢给李观鱼三个字：

“我拒绝。”

…

老式的小区没有电梯，李观鱼家在六楼，爬上楼时人有些气喘吁吁。

开门进屋，客厅昏暗，无人。

显然他父亲不知又去哪个赌场或酒馆厮混去了。

想到这里，他拳头微微攥紧，然后叹了口气，又松开拳头。

走进屋内，小家虽不宽敞，却十分整洁。

家具摆设收拾得一丝不苟，并为因男主人的颓废而显得混乱。

这当然是两兄妹的功劳。

李观鱼回到自己房间，收放好病历资料，便一头栽倒在了床铺上。

休息了会儿，他把“渴血的水袋”挂在墙面的挂钩上，然后打算拿出手机继续游戏《行世》。

他今早只死了一次，所以还差一次死亡，才会被强制下线休息两小时。

咦，我为啥要用“差”字……

想着，李观鱼一边把手伸进口袋，拿出手机。

他上午的时候点了继续探索，没关闭游戏，只是放在口袋里挂机。

现在拿起手机，本以为迎接他的会是新的收获，但没想到——

“野心勃勃的尘世之人，旅途才刚开始，但你已经倒下。”

“探索营地的时候，你的身后出现了另一个尘世之人。”

“专心搜索营地的你毫无防备，被同为傩主的‘金坷垃’堂堂正正的暗杀了。”

“你已死亡。”

堂堂正正的……暗杀？

李观鱼嘴角一抽，您瞅瞅您这词语搭配，是不是有语病？

当然，他注意力并未关注这个太久，他看着这段描述：

“另一个尘世之人”，“同为傩主”，当然，还有这个非常别致的名字——

“金坷垃”。

李观鱼清楚地意识到——这是遇到与自己一样的玩家了。

紧接着，他看向下面的文字。

“‘金坷垃’夺走了你的物品，耕耘者的汗水。”

好家伙，不仅偷袭我，还杀人夺宝！

李观鱼脸一黑，他这运气也太背了吧。

刚到手的宝贝，自己还没来得及用一次呢，转眼就被人抢走了。

“新生的傩主，被冥数拒绝的尘世之人，你再次苏醒在旧营地的守灵石灯旁，你的命魂十分虚弱，亟需休息。”

死亡惩罚来了…

李观鱼被迫休息了两个小时，然后才重新上线，打算去找那个“金坷垃”复仇。

对方抢走了他的东西，他必须要抢回来，子曰得好，以直报德，以更毒抱怨。

抢人东西者，人恒抢之。

只是上线后，李观鱼却发现了一个严重问题。

他怎么找“金坷垃”？

这款文字游戏严重限制了他的视角，哪怕他现在已经确定所有玩家都在同一地图，也知道说不定现在有人就在他身边，但一个很致命的问题是——

他“看”不到！

准确来说，是文字不会告诉他身边有没有其他玩家。

不能得知其他玩家的位置信息，那，他怎么复仇？

卧槽，这是bug吧。

李观鱼发现自己这是哑巴吃黄连，吃到苦了，想吐，但发现没嘴巴，吐都吐不出来。

那这黄连是怎么吃进嘴里的？

李观鱼觉得自己既不能“看见”其他玩家，其他玩家肯定也不能，没道理这游戏专门制裁他一个。

也就是说，应该有某种方法，可以“看见”其他玩家，或者附近玩家。

只是这种方法他还不知。

而不是个好势头的是，已经有人抢先一步利用这方法杀死他了。

李观鱼感受到一股深深的紧迫感。

没有对比就没有差距，他现在才发现，自己游戏进度可能已经严重落后于旁人！

必须加快进度！

暂时不能报仇雪耻，不代表以后不能。

按照这破游戏寸步难行的难度，杀他的“金坷垃”应该跑不远，多半和他还在一张地图上。

李观鱼还有机会遇到对方！

所以赶紧发育，遇到后就报仇雪恨，李观鱼定下了如此的短期目标。

“蠢蠢欲动的被诅咒之人，请选择你要前去的区域，山中古观，右边山道，左边山脚。”

李观鱼当然是要继续探索左边，他在“安尘叶的笔记”中读到了一个“猎人村”，左边山脚也有一个村庄，很可能就是猎人村。

就算不是，人类聚居地的机遇总比在这荒山野岭囫囵探索来的多。

“你离开旧营地，沿着山道一路向下，再一次来到了山脚。”

“你在山脚看到了一只正在拱白菜的黑胖子，你认出这就是夺走了你二血的凶手。”

“你是打算对黑胖子下手，还是避开它离去。”

还需要问么，李观鱼果断选择了上去复仇。

他左手有能够拍死人的“火把”，右手提着妖魔鬼怪克星的破魔弩。

区区一只黑胖子，呵，战力为五的垃圾罢了。

“你向拱白菜的黑胖子发起挑战，黑胖子把你扑倒在地，摩擦撕咬，拱食入腹。”

“你已死亡。”

卧槽，你这只猪既然这么厉害，还在这里拱白菜做什么？

李观鱼懵逼了。

虎妖在他手下都过不了两个回合，路边随便一只野猪就拿了他的双杀。

特么这就是扮猪吃虎吗？

不，人家根本不用扮。

搁这就是一头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上来就能把你咔嚓了。

在旧营地复活，沿着山道往下。

李观鱼这次长了记性，没让野猪再拿他三杀。

“你小心翼翼避开黑胖子，走过一片被糟蹋干净的田地，来到了一个村庄。”

来到新地图了！

李观鱼松了一口气。

心中为那片被黑胖子糟蹋干净的农田默哀三秒，李观鱼突地心想，这村子怕不是叫“高老庄”吧？

不过是他想多了，文字继续闪现，告知了地图的名字。

“你已来到，猎人村。”

果然是猎人村。

李观鱼心中想起笔记里的那些描述，知道这村子显然不会是个好地方。

不过，只要有人，就够了。

“你在村口发现了一个守灵石灯，是否将其点亮？”

“你已点亮，猎人村口的守灵石灯。”

“守灵石灯近旁站着一个村民，是否与他对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