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乘舟愿意担事,李家堡子的人也愿意有人担事,这与身上有没有王八之气没有关系,只与大难临头有人顶在前头为大伙争取一线生机有关系。
王秀芬看见二儿子回来的时候没有吃惊,虽然儿子刚刚病好,但驿卒嘛,父子都是,话不说几句便走的,早习惯了。
但看着李乘舟身后跟着的一群男多女少,驴子二三,便彻底茫然。
“狗子,这是……”
“儿子外面差点被歹人害了,这些是救命恩人。”李乘舟说着反话,捂着肚子说道:“娘,恩人们都没吃饭呢。。”
李乘舟觉得自己实在没有做儿子的天赋,刚一回家就让本不富裕的家庭遭了灾,而王秀芬晓得了对方是儿子的救星二话不说便将家里的余粮拿了出来,这让李某人很是愧疚。
幸好,崇信去年下了雨,比东边好一些,有些余粮。而且李家堡十户也去了三户,这给了李乘舟安顿流民几十的底气与住人的土窑。
这三成是往南走了,毕竟陕北的山头活不了人。
往南,似乎是封建社会的本能。。
炊烟缭缭升起,土窑与粥香环绕下众人才觉着回到了人间。
但看着翻滚浓稠的粥,众人却有些不忍下嘴。
也是,背井离乡多时,平日里吃碗清汤寡粥便是大恩难报,此时骤然有人收留,且到底已经吃了李大侠两头驴子了,此时再有浓粥,加上从李母嘴中得知,这也是家中三成的粮食,这说明再吃不到三顿,李家便断粮了,这等慷慨已经颠覆了众人的想象,一时间居然捂着许久不知米香肚子情能自制。。
“吃吧,吃吧!我跟我娘说了,过几天给他挣回来。。”腿还有点瘸,李乘舟看着众人笑了笑道:“说好了你们是我的本钱佃户,饭都没吃饱,我这老爷可留不住你们。”
刘黑子是个听话的,向来李乘舟说什么,他就做什么,尤其是此时说是吃,那自然就饿。
“唔唔,,烫!!”
众人见状不由嘿嘿傻笑,纷纷吞咽着口水等着吃粥,不多时,流民中少有的壮实汉子赵长说道:“东家,不知道要我等做什么?”
李乘舟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道:“方才我已经与族中说好,要带头抗税,如今已经三月,但天旱,精粮难活,只能种糜子。我带头,我脸大,给你们说了一人十亩地,皆是一样,我带头抗税,你们种。”
带回来的流民恍然大悟,这年头大明动乱不休,官府管不过来又不能不管,所以做法往往是退而求次,什么事情都是一个诛杀恶首。
想到此处。赵长拉着十岁的儿子单膝跪下道:“恩人年岁不大,却是赵某生平最为敬佩之人。”
李乘舟扶起赵长,他心中却没有这般伟大,只是想着如何树立人们的向心力,然后才能走后续的操作。
而至于事情不成,这年头,两条腿的难不成锁住了不成?信心多一点,真个有人需要自个人头顶的话,人家无情我放屁,带着全家趁夜跑路谁能奈何?
但这些话是能说的吗?李乘舟抓住赵长的手对着所有人道:“好吃好住好好活,往后李家堡就是大伙的家,而谁要让大伙儿不得好活,李某人的长枪就敢戳中他的脑袋。”
“这话,我也是对李家堡的所有人说的。”
翌日晨,
李乘舟起往崇信县,这次他带着三十青壮,配着十柄环首刀,四张兽蹄筋猎弓,粪叉竹矛十余,说不得浩浩荡荡,却也颇有气势。
队伍里有棺材匠,杀猪匠、泥瓦匠等,这些村乡之间同游方郎中、媒婆、榨油的、织布的、兽医、神婆、戏班子、卖货郎、豆腐匠等往常必备的职业,如今都早已经失业,却没想到再就业便是生平第一次去县城,倒是有人欢呼雀跃。
县城距离李家堡不到四十里路,李家堡人却接近九成的人不知道县城的城墙长什么模样,这后世的灵魂见惯了车水马龙交通便利自然难以理解。
但这终究是常态,属于洪武大帝当初里甲制制度的遗留产物,明初,太祖制定一百十户为一里的规定是为了便于黄册制度的推行及完善地方机构等原因,而以一百十户为一里的编制有其特定的教化作用。
但弊端是人人无事不得路引,但农民能有啥事?这事儿太封建,大明历代自称圣皇皆是不曾纠正。
陕甘北很乱,所以民间百姓除却甲胄其余兵器皆是齐整,李乘舟此番受得家族支持,甚至见到了嘉靖年间的雷铳,虽然已经破败不堪用,但至少是有。
就这么一行人,明目张胆的,一路上没几个愿意靠近。
李乘舟将张自若送到崇信城附近,便离去了,如今单靠张秀才这个关系户可不能随时进城,东边乱成一团,总听说杀官放粮,贼吓人,县里的乡绅土豪可不敢随意让大队带刀人马进入。
李乘舟去的地方是崇信往凤翔二十里铺,那里是个小地方,简陋,但李乘舟是铁打的关系户,睡觉不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