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乘舟竭力用言语压制犹如火桶的众人。
与此同时,
胡长中带着刘黑子还有孙寻等一干人等正在营地里四处转悠。
这不是正经的机兵,
屁话。
就没见过这样的机兵队伍,数千人鱼龙混杂,老弱妇孺皆有。
若不是外围者数十骑马兵环绕,内里数百民壮维持,怕是早已经乱成麻花。
毫无系统的规矩,早晚要乱。
而唯一中肯的是,老弱等到安置,军心暂时稳定。
这是胡长中内心的评价。
早在三代人穿过几十里路来到锦屏山时,胡长中心里有多种猜测,然真到了此处却有些傻眼,但如实说来,倒也放心不少。
毕竟,没有人会用这么多老幼妇孺开黑窑。
但他有些震撼。
震撼不是因为锦屏山人多,而是震惊于一个机兵将真的胆敢养着这么多人,且听说还当众说完减免田税。
“减免田税是谁的主意,可有官府公文?”
“将军说了,北地多灾,本就该减免赋税。”刘黑子挺着淡薄的胸膛,言语里满是自豪。
胡长中沉默,话一说出口便有些后悔,自己居然会问两个小孩这种问题。朝廷稍有常识的人谁都知道,灾年减税是维护民心的最佳办法。
但若无朝廷明令,谁会真个胆敢下令免税安民?朝廷有多缺钱,胡长中如何不知?
况且,高高在上的紫禁城皇帝坐在龙椅上杀了厂公,又裁撤锦衣卫,如今更是开始准备裁撤驿卒,着实成了个睁眼瞎。
如此,百姓如何苦,如何难,又干高高在上的天子何事?毕竟陕西的实际情况,小皇帝还不一定知道呢!
所以说,胡长中便猜测,这是崇信知县徐怀盛为了难民的个人行为。
想到这,他又不由的佩服起这个极有担当的县令。口中喃喃道:“边陲之地亦有如此担当之人,百姓之福气呀!!”
“老先生说得是咱家将军?”孙寻靠得近,听着胡长中嘴里念叨,不由的开心道:“一点都没错呢!将军带我们是周家恶仆,还有杀那胡家的时候都是那什么冲杀在前哩。听黑子说,以前将军说过,要想让咱们这些泥腿子没饭吃,就得他先死!!”
周家?胡家?
盘敲侧击,终于明白了来龙去脉,胡长中心中一惊道:不好,徐怀盛已经控制不住李乘舟这厮了!
“但关我何事?”
胡长中仿若一个一惊一乍的怨妇一般,心中天人交战。但想着皇帝对他的不公,还有几乎永世不得翻身的臭名,最终是自己将自己打败,垂头丧气起来。
“来吧!既然如此,就让暴风雨来得更加猛烈一些吧!!”
刘黑子二人吓了一跳,就没见过这么一惊一乍的老头。回头一定要跟将军说下,换个人跟着他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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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此处什么都是极好,但就是人员颇为杂乱,此时人人感恩还好。而待时间一长,若无调理,想来必会生乱。”
是夜!
当李乘舟回到住所,便见到等待已久的怪老头,胡长中。
李乘舟觉着这老头有意思。
想先初,别人逢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就他收拾的整整齐齐,活像个后世广场上大家都随意打扮,却一个人梳着大背头顶着跳着广场舞大妈屁股的陈年老嫖客。
然后当自己许诺吃饭当兵养全家时,大家欢欣鼓舞吹嘘他是大善人,只有他无端的滚过来说几句话屁话后便掉头离去。
可稍后!
转眼又跟着一文弱书生与妇人后头屁颠屁颠的说他也是个什么落难的老举人,算账写字什么的啥都会。
就求一个全家半饱就成。
李乘舟很满足,
原以为干活只管吃就行了。
没想到还有只要半饱的,这要是搁后世多好,
早该建个血肉工厂了。
言归正传。
此时难得有貌似有识之士,李乘舟看着胡长中认真施礼道:“先生说的没错,民团之纷乱皆在于人员混杂。但小子时间能耐有限,原以为恩施粥水便可以让人感恩戴德,却还是低估了人性。如此,流贼即来危难之际,如何壮大己身,先生可愿教我?”
李乘舟毫不遮掩,胡长中微微一滞,心中骂道:“果然是狼子野心,不然你一个机兵将不好好练民兵,跑来学刘备?”
“将军谦虚了,此事倒也不难!”胡长中敲了敲茶碗,问了问苦涩的味道,恍若隔世。
“将军此处应是三千五百人上下,除却军兵又青壮大致九百,粮草四千五百余石,若不再接纳流民百姓,按如今吃法,青壮日吃两顿,其余吃一顿,尚可食三月。”
“而我观察将军旗下百姓已有安顿,又从中选出何种户籍人口,各行其事,虽终究有些杂乱,所以若停止接纳流民百姓,不消一月,便自会调理清顺。。”
“先生大才,不到一日便将我这里瞧出个七七八八。但还请先生算下,若继续无限制安抚流民百姓,可能坚持几日呢?”
“啊,这!却不晓得李将军这个无限制指的是?”
“崇信县内,所有流民与本地百姓。也就是最少官府登记的六万人。”
“嘶!”犹如梦中空头白话,李乘舟张口就来。胡长中皱着眉头,心中彻底了然,再不做他想道:“那便需要将手中力量散发出去,不然民团将仿若一个裸露在烈日下暴晒的豚肚,迟早会爆裂开来。”
“知我者,胡先生也!”李乘舟骤然起身,拉成胡长中的老手道:“而若此事成,为了大明社稷,事后胡老便是我之萧何呀!!”
李乘舟这话很是矛盾,但胡长中却并未自作聪明而指出。
只是他将攥在袖口的拳头紧握,暗暗发誓道:“老夫聊发少年狂,看大乱在即,就由这不一样的民团开始,看看谁才是这天下的社稷之才,谁才是这天下的奸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