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骁坏坏一笑：“老谢，其实我一直比较关心你和宋夫人的故事。”

许婉清一脸好奇：“哪个宋夫人？不会是康宁集团那位顶级阔太太吧？”

“就是她！”罗骁兴奋地直拍桌，“想不到吧，我们老谢的青春曾经也是轰轰烈烈的。”

夏语冰一脸不可置信：“我家在生意上和宋夫人有一些来往，她，她很美的，气质也很好……真得和老谢有过一段？”

挑了一筷子菜入口，老谢仰脖子喝了一口酒：“你是想说，人不可貌相吧？”

“想我老谢当年，那也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的，不比陆扬这小子差！只可惜啊，岁月不饶人，当年还是斜刘海，如今已成地中海。”

夏语冰恍然大悟：“所以谢天集团的这个天字，指的是宋夫人名字里，秦小天的那个天字。”

老谢陷入一片追忆的神色。

“当年，我和小天也是校园恋爱，一起翘过课，看过海，压过操场，挨过教导主任训斥。后来我高中毕业没有选择上大学，而是考去了夜巡卫。和她分开了一段时间，我那时候满脑袋想当英雄拯救世界的想法。可当我终于转正，成为一名真正的夜巡卫后，却常常为不得不击杀夜狂病人而感到痛苦，那些人，他们只是生病了，为什么一定得死呢？”

在场的人认真看着老谢，显然他们也曾经为此内心折磨过。

“所以，我私下里开始研究夜狂病人生病的本质，研究如何成为一名夜狂医师，治好那些夜狂病人。在行动中，经常因为没有及时击杀夜狂病人而犯错，慢慢地断送了升职的机会。”

“期间小天来找过我，是为一个叫宋康宁的男人向我借钱。她说她并不喜欢宋康宁，只是觉得那个男人可怜。但我心里清楚，当一个女人这样去同情另一个男人的时候，就是喜欢，只是当时她自己还没察觉到而已。我还是拿出了全部的积蓄给她。”

大家都没想到，如今堪称富可敌国的康宁集团掌门人，曾经沦落到需要靠女人帮他借钱。

“后来啊，我因为心思不在正职上，混得越来越惨，被踢出了夜巡卫的队伍，穷困潦倒，更加不愿意去联络小天。直到一天，小天突然给我打电话说她要结婚了，结婚对象就是那个宋康宁。”

“当时康宁集团已经初露峥嵘，在业界小有名气，就像咱们今天的谢天。我那天喝了点酒，去康宁闹，想要接回小天。被他们的警卫打了出来。宋康宁亲自见了我，那是一个在黑夜里都闪闪发光的男人，他还了10倍的钱给我，让我不要再去骚扰小天。”

故事的结局所有人都知道，但听老谢讲到这里，大家的心头都有无限唏嘘。

“最后，我拿着这笔钱开了谢天诊所，却心如死灰，诊所被我经营得快要倒闭。是陆扬，给了我完全意想不到的人生，我没想到，有一天我老谢也能被人喊一声谢总！没想到谢天从一个无人问津的小诊所，成为了整个西南城区最耀眼的夜狂症医治集团！”

老谢站起身：“这一杯，敬陆扬！”

陆扬同样起身，将满满一杯酒一饮而尽。

罗骁的眼睛里闪烁着细碎的星光，喃喃说道：“陆扬跟我说过，这个世界上的事情总是一点一点做起来的，从零到一的时候你可能会觉得荒谬，但当你真得把一座大厦建成了，回头看去，会觉得这些都不算什么。老谢治愈夜狂病人那么荒唐的梦，都在今天变成了现实，这个世界，也许真得没有什么不可能。”

受老谢的启发，随后大家纷纷打开了话匣子，开始聊自己的荒唐旧梦。

小太爷满脸醉意：“你们不知道，家父他一直沉迷于发明一台永动机……”

餐桌上变得热闹万分。

连夏语冰和梁小雨都渐渐聊得亲密无间。

陆扬看着聊在兴头上的众人，缓缓离开了座位。

他也很想像他们一样，酒至微醺，聊些平日不敢说不愿说的话。

可他喝不醉，无限的理性值意味着，无论做什么，他总是清醒的。

清醒地迎接快乐，清醒地承受折磨。

他来到露台，眯着眼，望着天边悠游来去的云丝。

听着客厅里传来的欢笑声，脸上渐渐浮起笑容，发自真心的笑容。

他很享受这一刻的快乐，一群原本互相没有交集的人，因为他而聚在一起，这样快乐。

陆扬坐在软软的座椅上，渐渐睡去。

梁小雨看到陆扬香甜的睡着，轻轻给他盖上毯子，回到餐桌。

梦里是他散落在无数平行时空破碎的记忆。

他孤身站在漫无边际的荒漠里，头顶的红月将他身体里的最后一滴水分蒸干。

“陆扬，陆扬。”

陆扬睁开眼睛，看到夏语冰拿着一杯水，充满关心地看着他。

他接过水杯，一饮而尽。

夏语冰微笑：“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咯。”

陆扬起身，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我送你回去。”

夏语冰摇摇头：“你送小雨回去吧，家里派司机来接我了，她不是夜游者，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的。”

陆扬点点头，有些歉疚：“今天，对不起啊……”

夏语冰轻轻凑到他耳边，踮起脚尖，亲了一口。

陆扬愣在原地，久久沉浸在那带着酒香味的深吻里。

……

陆扬跨上心爱的鬼火小摩托，载着梁小雨回家。

戴着夜游面罩的梁小雨小声说：“陆扬，可不可以开慢一点？我从来没在这么晚的时候出过门，还没仔细看过江阳的夜景呢，晚上的运河好美啊。”

陆扬放慢了速度。

“这个夜游面罩送你了，你晚上想看夜景，可以去湖边坐一会儿，那里路过的夜巡卫还是比较多的。但不要走太远，夜游面罩可以让你不受夜狂之风的影响，但是阻挡不了夜狂生物的袭击，还是很危险的。”

梁小雨认真点点头：“知道了，那……你陪着我的时候我就可以出门看夜景，对吗？”

“……对，其实，小雨……”陆扬知道，自己必须要在小雨和夏语冰之间作出一个明确的选择。

梁小雨打断他，好像知道陆扬要说什么：“陆扬你说过，很多东西只拥有一分钟就足够了。你可以给我一个很长的一分钟吗，就像你那天定住风里的垂柳那样。”

陆扬心里疼。

他拉足马力，对准一个斜坡全速冲了上去。

摩托滞空第三秒。

陆扬反身抱起梁小雨。

触发时停。

两人就这么拥抱着，进入了时停状态。

整个世界定格，远处城市之钟的秒针停止走动，绽开一半的烟花凝固在夜空中。

扭打在一起的夜巡卫和夜狂病人止住了动作，像一对暧昧的舞伴。

陆扬和小雨无法说话，无法交流，无法动作，就这么对望着。

陆扬看到满眼醉人的温柔。

只有思绪能缓缓流动。

很久很久，可能有几个小时，可能过去了几天。

现实里，只过去微不可查的一瞬。

陆扬退出时停，抱着小雨稳稳落地，一切恢复如常。

无相之剑被陆扬飞掷出去，拍晕了夜狂病人。

到了熟悉的滨湖新村117号，陆扬自己住过的地方。

褪色掉皮的漆绿色栅栏边，他记得自己曾在这里弯腰接过了司机老赵递过来的一万块钱。

小雨偏过头，挥挥手：“再见啦，陆扬。以后我不会再去见你了，你和夏语冰，要好好的。”

陆扬郑重地点点头，算作道别。

小雨走了两步，忽然又转过身，笑得特别厉害：“对了，今天他们说，你有个很奇怪的毛病，有时候说话说得好好的，突然会开口唱歌，很尬的那种，可我没有听过诶。”

“总有些惊喜的奇遇，比方说我又遇见你……这首歌叫小雨。”

小雨无比认真地听完了歌，笑着转过身去，推开了门，咬紧嘴唇，站在陆扬曾经站过的地板上，终于哭得站不直身体。

陆扬几乎要心疼地叫住小雨，口袋里的跳蛙动了一下。

他转过身，戴好头盔，跨上小摩托，向着无垠夜色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