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1月14号，韩桥出发去《鬼子来了》剧组。

电影中为了真实，时不时有几句唐山口音的方言，这次《鬼子来了》拍摄地址，就在唐山喜峰口长城脚下的潘家口水库，姜纹选在这里是有现实意义的，29路军在此打过著名的长城抗战，“大刀向鬼子们头上砍去……”这首著名军歌就源于此处。

唐山距离燕京不远，韩桥和贾灵坐火车再转客车。

剧组安排司机过来接。

这次姜纹为了拍摄《鬼子来了》，花费80万在水库旁建了一个小村庄。

汽车在黄泥路上颠簸摇晃，韩桥透过车窗，远处的山上，伫立着一座炮塔。

这就是《鬼子来了》电影中日军驻守的炮塔，《鬼子来了》的剧情发生在日军驻扎数年之后，炮塔下的村民和驻扎日军维持着微妙的和平，在夹缝中生存。

韩桥下了车，入眼是破败的小村庄，不过时不时有人穿着破旧的衣服走过，这是姜纹的高明之处，拍戏之余，也让演员在村庄中生活。

对于韩桥的到来，剧组没有任何涟漪，路过韩桥身边的人，眼神中都带着警惕，似乎韩桥真的是一个在抗战时期进村的陌生人。

姜纹是片场皇帝，他的剧组没有执行导演。

韩桥在村口等了一会，一個村姑从村子里走了过来，韩桥一眼就认出来了，正是《鬼子来了》中饰演鱼儿的姜红波。

姜红波在这部电影中牺牲很大，韩桥很尊重她，热情打招呼：“姜姐，我是韩桥。”

姜红波笑了笑：“上午就听说高少校要来，走吧，三儿在里面等着你呢？”

三儿就是马大三，姜纹饰演的一个地道的中国农民。

韩桥在姜红波带领下，走去电影中马大三的家。

破旧的民房，木门上满是岁月的痕迹，两侧贴着残缺的对联：“因荷而得藕，有杏不需梅。”

后世说姜纹是电影鬼才，这幅对联管中窥豹，可以看出他极擅长以细节隐喻自己的想法。

电影中，鱼儿是个年轻寡妇，他和马大三是自由恋爱，冲破了时代的束缚，正是“有幸不需媒。”

韩桥想到马上就要见到硬邦邦的“县长”，心里有些激动。

走进房间里，昏暗的屋中微弱烛光跳跃，几个大男子席地而坐，抽着烟。

姜红波嫌弃的挥手扇了扇，对着坐在左侧的寸头男人喊：“三儿，高少校来了。”

寸头男人不修边幅，胡子浓密，剧中是冬天，裹着破旧的大棉袄，抬起头看了看韩桥，爽朗笑：“高少校来了，过来坐。”

韩桥过去坐下，一根烟丢了过来，姜纹笑道：“不抽烟可不行。”

韩桥接过烟，这时身边饰演六旺的李从喜递过来火。

韩桥接过火，点燃烟，深深的吸了一口，前世他也是老烟枪。

几个人窝在房子里吞云吐雾，抽完烟，姜纹走到外面，示意韩桥跟上。

马宅院子里，韩桥和姜纹看着远处的水库。

姜纹是电影中马大三的扮相，不过两人的气质完全不一样。

“韩桥，这次小夏拖关系找了过来，我不能拒绝。”姜纹看着水库，又点燃一根烟：“高少校是个小角色，我希望你能好好演。”

韩桥点点头：“姜哥，没有小的角色，只有小演员。”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姜纹用力拍了拍韩桥：“高少校是个瘸子，你这走路方式可不行。”

姜纹看着韩桥腿想了想，让剧务组送过来拐杖，用绳子把韩桥右腿绑在左腿脚踝上。

韩桥试着走了几步，缺少了一只腿，走路非常不习惯。

姜纹大笑：“这就对了。”

韩桥进入《鬼子来了》剧组第一天，就成了“瘸子”。

姜纹非常严苛，让韩桥每隔五个小时松开一次。

腿因为绳子捆绑，血液不流通，肿胀难受，贾灵看了心疼，想偷偷给韩桥松开，韩桥拒绝了。

接下来几天，韩桥在村子中安心住下来。

成了“瘸子”，韩桥最痛苦的是上厕所，每次都小心翼翼用拐杖撑着，生怕一失足成千古恨。

这天，韩桥照旧早起。

他杵着拐杖，健步如飞。

赶到潘家口水库的悬石上，水面波澜不兴，韩桥大声的朗诵高少校的台词。

这里离村庄比较远，不扰民。

这几天韩桥经常来这里。

高少校在电影中，慷慨激昂的两场宣讲，分别处死了汉奸董汉臣和马大三。

所以这时候高少校的语气，应该是激昂中带着愤恨，他痛恨汉奸，更痛恨马大三破坏两国和平。

韩桥调整着自己的语气。

“哗啦”

崖石下，水花荡漾，姜纹从水中冒出头，抹去脸上的水渍，双臂拨起水花，爽朗道：“哟，高少校，这么早。”

韩桥看见水里的姜纹，也有些惊讶：“姜哥，早上空气好，读一下台词。”

姜纹从水里游上岸，取了衣服穿上，村里洗澡不方便，他从小冬游身体好，趁着早出来洗澡。

韩桥这时也读完了台词。

姜纹看着韩桥从崖石上轻松下来，笑道：“看来这几天习惯的很好。”

两人并肩走，很自然聊到电影。

姜纹在上一部电影“阳光灿烂的日子”小试牛刀，这一次“鬼子来了”，他有更大的野心。

“韩桥，你对高少校怎么看？”

韩桥想了想：“马哥，高少校是妥协的代表，他在电影中看上去强势，说一不二，一心为民，然而也不过是美国的走狗。”

这一点电影中表现的很明显，高少校每次演讲，身后都有两个美国大兵，这两个大兵嘴里嚼着口香糖，吊儿郎当，根本没把高少校放在眼里。

姜纹点点头：“高少校这个角色，正是为了表达国民党外强中干的事实。”

韩桥想到后世这部电影没能过审，想了想委婉道：“姜哥，这次题材敏感，上面会不会有想法？”

姜纹笑了笑，不以为然：“电影是导演的艺术，我只管表达我的想法，别人的想法我管不着。”

得了，这位也是爷，明知道不好过审，也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