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感动是假的，朱明是真没想到老人对自己的期望竟如此高。

在他的心里，这位老人应该会跟李世民走到一起，毕竟历史里的他们才是最佳搭档，于是他忍不住问出：“为何？”

“或许只是觉得二皇孙与众不同吧，但现在发现是自己错了，论宽厚理政您比不过大皇孙，论雄才伟略您比不上四皇孙，老夫错了，错了……”

看着他踉跄而行的脚步，朱明忙上前拦住，他没有辩解只是用平实的语调说了他的安排以及胡商的阴险。

当听完这个，魏征终于止住了脚步，刚直的脸上写满了愤怒：“所言当真，那些蛮夷胡虏真的打算给我天朝施威？”

“我已经安排人去查证了，而且也在盯梢，倒要看看我大明是否真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与胡虏合作！”

魏征关上门，很郑重地看向朱明：“二皇孙若不是欺骗老夫，此事老夫会竭力相助，而若真发现有贼子敢与胡虏合作妄图动摇朝廷威严，老夫定当不饶。”

朱明大喜过望，安抚住了老人不说还得了这份承诺，说不得他能撬李世民的墙脚，想想就觉得畅爽，忙道：“小子怎敢欺负老大人，不如咱们这就是监察一处坐坐，或许消息已经传回来了。”

魏征也不含糊直接与他同去，果然消息都传回来了，事情跟朱明说得没有半分出入，而且接触这帮胡人的势力更是恐怖，本以为只有一两伙，但到最后竟冒出七八伙，全都打算借助此事弄垮朱明。

砰

魏征拍案而起：“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与胡虏勾结，陷害大明皇室，全是乱臣贼子！”

“老大人息怒，坏人哪里都有。”

跟朱明的平淡不同，魏征眼里揉不得沙子，厉声道：“查，一查到底，不管背后是谁，老夫都要弹劾他，就算扳不倒也要吐他一脸血。”

我去，这么热血的吗？

朱明赶紧安抚老头，生怕激动到爆血管。

“不用劝了，二皇孙，老夫接下来还要你的操作。”

“好。”朱明立马答应下来，然后不等胡人发飙，他倒是先一步提审了胡人，这一次不是一个人，而是全部被抓的胡人。

这些胡人都受了刑，个顶个的凄惨模样，其中缩在最后面的那个让朱明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不是因为多嘴被一并抓的家伙嘛，现在看来真惨。

而当初人群中问他身份的青年在这家伙旁边，两个人像是被边缘化了，不过此时却一直静静地盯着自己。

朱明以为是自己太帅了所以吸引目光，所以并未过多理睬，他当着魏征的面开始对胡人训话。

“今日让你们过来并不是要上刑，也不打算废什么口舌，说两件事，第一件事，你们的计划流产了，同伴正在押来的路上，第二件事，你们不要以为没了你们，大明就搞不到稀奇古怪的东西。”

不给他们反应的机会，朱明直接拍手，让锦衣卫抬来了他为胡人准备的惊喜。

玻璃珠、琉璃器皿、七彩盏、玻璃镜片、夜明珠、通犀、翠羽等等珍稀应有尽有，尤其是玻璃制品，制作工艺竟比西域胡商带来的更加精美。

“这……”胡商瞪大着眼珠，对于琉璃而言，他们有绝对的自信，只是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更精美的工艺，这对他们的士气无疑是一个沉重打击。

而朱明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他们陷入恐慌，箱子里没有的香料等物在朱明的口中也如数家珍，而且对于产地清楚至极。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大明无人到过西域，不可能知道这些东西的来历。”

朱明淡漠冷笑，而后吐出三四种胡人语言，直接惊住了胡人，也增加了他的说服力。

一个会说多种胡话的大明皇孙，这个发现太过震撼了，自然也让他们信服了，大明的确不需要他们了，而这个结果却让他们难以接受，紧接着他们的同伴也被押进来了，当见到同伴的那一刻，所有人都生出一股颓然挫败感。

计划还没开始就遭腰斩，这是造了什么孽呀。

“摆在你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第一条牢底坐穿，别急，你们这些年的讹诈行为足够担得起这个惩罚。”

胡商低头了，的确，若是以前他们当然会据理力争，甚至不怕冠冕堂皇的威胁，拍着桌子喊一句老子看你们谁敢！

“第二条路……”

“我选第二条。”缩在最后面的青年不等说完就站了出来，朱明看向他，带着很深的疑惑，而那个多嘴的大叔也站了起来：“我也选第二条路。”

“……”接连两个人附和，不仅那群胡商懵了，就连朱明也有点懵。

倒是魏征很有老奸巨猾的气质，让朱明单独留下两人。

散掉其他胡商后，朱明看向面前的两个胡商，问道：“怎么称呼？”

“朱小从。”青年面不改色道，“仆从的从。”

哇，好舔狗的名字呀，朱明都醉了，只是还未等他缓过劲，多嘴的中年大叔也开了口：“朱狗腿。”

狗腿....这位更特么直接，连面皮都不要了，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魏征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个胡商，从改了名字看，他们铁了心要追随朱明了，真是困了送枕头，渴了送雪碧，天赐诸葛亮东风，朱明计划的进展比预想中还要顺利。

接下来便是朱明的表演时刻了，他看向两个改名的胡商，缓缓道出了他宏伟的计划。

“转职胡商，贸易的方向不再以输入为主，而是以输出为主，你们将负责这块，将我们的好东西反向输出，将没有的东西引入，而你们也会有一个新的头衔——大明商使。”

最后的收尾让朱小从跟朱狗腿浑身颤抖，他猜到朱明会利用他们，却不曾想到利用到这份上，胡商再牛碰上权贵也得怂，但背上大明商使的名头便真的昂首挺胸了。

若是上天再给一次冲来的机会，我绝对会舔得更用心……

魏征从头至尾全程参与，目送两个狗腿胡商的离开，他再看朱明的目光便有些五味杂陈：“想不到你真的做到了，说回来，这琉璃是你让锦衣卫搜刮的还是……”

“是我自己的工艺，如今家里的几个老人掌握得很熟练，所以往后我们不需要过度依赖胡商，我始终相信，我们这个民族的创造力、执行力是天下第一的，而这些东西便是见证。”

魏征深感认同，心里对朱明的认同感也更高，他或许不是最好的帝王，但绝对是大明最好的引路人。

“对了，这些造价肯定很高吧？”魏征捏起玻璃珠问。

朱明瞥了一眼，很淡定的回道：“一个铜板我可以卖您十个。”

魏征惊得跳出了眼珠。

一个铜板买十个？

魏征的手颤抖了：“老夫读书多，你骗不了我，西市的价格一个十两。”

“对他们而言值这个价，不说制造单是从西域运到这里也要耗费极大，但老大人，在我这，真的只需要这个价。”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个琉璃珠显然更加精美，远非胡商手里的可比，就算不卖十两，也至少值八两。”

眼瞅着老头子要被刺激疯，朱明也只能给一记重拳彻底打醒他了，他抓起一把玻璃珠朝着地面狠狠摔去。

一把玻璃珠全成了粉末，魏征心疼得眼珠子都要蹦出来了：“你在做什么！”

朱明抓住魏征的肩膀：“老大人，摔碎的这些连一个铜板都不值，何须心疼，若是您老不舍得，明日我让人给您府上送一车。”

听到这般豪气的言语，魏征终于清醒了过来，他无奈接受了现实，只觉自己老了，跟不上孩子们的世界，不由苦笑道：“那你打算卖多少钱？”

“对内卖十两。”

魏征差点吐血：“为何还要卖这么贵？”

“因为我要掏有钱人的钱袋子。”朱明第一次流露出对统治的野心，“此物不实用，对百姓而言没必要买，但对富商权贵不同，这是身份的象征，既然是用来装B的，为何不满足他们，他们觉得有范，我得了钱又能造福天下，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魏征被说服了，自天下一统，朝堂的贪腐之风便刮了起来，虽然老朱一直在杀贪官，但又岂是能杀绝的，不说别的，就在京城之中，百官的荷包也个个鼓起，而奸商更是官商勾结，富甲一方，抛开砍头这种爽快却血腥的法子，朱明变相压榨更显双赢。

“那贩卖到西域呢？”

朱明冷笑：“一两，甚至一个铜板也行，我要摧毁他们的产业，实现垄断，他们若是还想从事这个行业那就只能从我们这里进。”

魏征灵光一闪：“是否其他行当都可如此？”

“是，这便是经济侵略战术，也是将来我准备的经略西域之法。”

“经略西域？”魏征又一次被惊到了，他以为眼前的少年比之朱允炆和李世民有诸多不如，却想不到暗地里谋划如此之深，若非年纪太小，他都想冠上一个老谋深算的头衔了。

“老大人没听错，我的确有经略西域之意，西域广袤物资丰富，弃之太过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