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东看这个年轻人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正想宣誓一下领土主权,就见到林勘带着所有人往房间外面走,只留了这个姓张的年轻人在房间里。
人民公仆带头让开,她也只好悻悻地退开半步,不忘了叮嘱,“小伙子,我这个房间里好多值钱东西,你可别乱碰弄掉了。”
张一穹从坑洼不平的水泥地面到剥落了一半水漆的墙面环顾了一下整个房间,唇角一勾,“放心吧阿姨,碰不坏什么了。”
莫言因为是新来的,不太了解情况,便开口问道,“林队,这个人是谁?”
林勘耸了耸肩,释放一下心里的压力,“他叫张一穹,在殡仪馆工作,专门负责来现场清理尸体,这个李子豪都烂了一半了,碰一下估计就化成水了,到时候屋主可能会投诉我们警方,这种时候找第三方处理是最得当的。”
说着,他还忍不住看了一眼花格子短裙的房东,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
莫言不以为意回头看了看张一穹,“他看着那么年轻,能行吗?”
见莫言不太信任的样子,林勘忍不住又卖了个关子,“十几年前,下江市中心一高档住宅小区,一对夫妻感情破裂,女人给老公下毒,然后碎尸,最后开了煤气爆炸,隔壁邻居也给炸死了。三条人命啊……从那之后那套小区的房子里总有人听到楼里传男女吵架的声音,有时候还夹着第三个人的声音。去年,这个张一穹去看过一次,之后那房子就再没有过声音。”
莫言忍不住微微一笑,“林队,看不出来,您还有点迷信啊。”
林勘不置可否,“反正不说别的,他清理现场是挺有一套的,就交给他办吧。人就要求清场,反正那房间的气味估计也没人爱闻吧?我们等下也该回去交差了。”
街坊们对于这个自然死亡纷纷表示失望,人群渐渐散开。
这时候呆在角落里,一直有些恍惚的陈白忽然想起自己的钱包在房间里,包里还有一千块钱现金,现在房间里就只有一个死去的李子豪和那个张一穹!
那一千块钱可是他之后的房租啊!他赶紧绕到院子里,准备从院里的窗户翻进房间。
房间里,只有姓张的年轻男孩一人,万一钱被他拿走了,没凭没据的就不好说了。
绕到后院,看了一眼爬山虎侵占了大部分面积的墙壁,隔着蒙了灰尘的玻璃,陈白从窗边最靠右一处很早就松动了的窗户准备翻身进入房间。
之前他和李子豪本来打算找房东来修的,只不过两人都经常忘记带钥匙,索性也就留着这个窗户方便进屋。
就在陈白翻身进入房内的一瞬,天色骤变,刚才还是正午大太阳晴空万里的,忽然间阴沉起来,还能传出走廊里房东一惊一乍的声音,说天气预报从来就没准过,要赶紧回去收衣服了。
而房间内的温度也瞬间变得冰冷起来,陈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房子要真能在大夏天的正午这么阴凉,空调费就能省下不少了。
“你果然还在这里。”张一穹的声音比起刚刚面对房东太太时要减少几分温和,甚至有些威胁的意味,陈白一听这声音忍不住心里凉了半截。
这不是反派杀人灭口之前才有的语气吗喂……
抬起头,却只看到张一穹背对自己,好像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进来,一千块钱也还安好地放在桌上。
只不过,越过张一穹,陈白看见一道半透明的影子飘忽着,看那身形胖胖的,不难认出是刚刚被发现死亡的李子豪。
陈白在看看趴在电脑桌前,轮廓清晰的李子豪还是趴着,只不过没有呼吸起伏。
怎么会有两个李子豪?
他这是……见鬼了?
飘在半空中的李子豪面对着张一穹,忍不住有些颤抖,“我……我就是不知道该去哪儿。”
张一穹的清秀面孔忽然顺着血管布满了青紫的纹理,看起来很是狰狞,咧嘴一笑,更加有些人鬼不分:
“避开了黑白无常勾魂牌,你本事不小,熬过了头七,所以害得我隔着大半个城市都能闻到你的臭味。”他作势捂住了鼻子,皱着的眉角透露出些许不耐烦,开口问道,“你这么机灵,会不知道去哪儿?我看你根本留恋人世间,不想下去,对吗?”
他的语气不仅冷漠,甚至有几分倨傲,完全和刚才人前的斯文样子相反。大概是因为这副尊容实在有点恐怖,因此李子豪的身影颤抖得更加剧烈了。
李子豪的鬼魂看了一眼自己的肉身在电脑键盘上发胀发臭的惨状,忽然又瞥见张一穹身后的陈白,一瞬间疯狂大吼起来,“我只是不想死啊!为什么死的是我!”说完他作势扑向了陈白。
阴风大作,刮得门窗一阵阵拍打声,伴着嚎叫般的风声,门外街坊们一阵阵心惊肉跳的。
陈白只觉得一阵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然后就听见张一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沉闷还带着回音。
面容如同鬼怪的张一穹皱眉,低声道,“还想还魂?”说完俯身向陈白身前冲刺,左手伸进口袋拿东西,同时用牙齿叼住右手的手套,露出一只暴着青筋的手臂。
这只手臂的皮肤急剧变成了黑色,上面更结起一层鳞片状的坚甲。他的动作很快,以至于李子豪的鬼魂还没来得及有所行动甚至逃跑,就被扼住了。
这是一种没办法用科学解释的现象,反正陈白是想象不出一个这么个普通的手套下面藏着这么一只鬼一样的爪子,甚至还可以攫住一个没有实体的鬼魂。
“下去轮回,不然被发现你在人间游荡,下场只会更惨。”说着他就要抬手进一步用力。
李子豪的鬼魂被张一穹紧紧扼住,似乎恢复了几分理智,又或许是做了鬼之后仍旧和他本人一样有点怂,总之看清了眼前形势后,当场低头了,不过他还没有放弃企求,“我只是死的不甘心,那天我感冒很严重,吃了两片头孢,之后就开始呼吸不上来……等到我醒过来,就看见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不会动了,我也进不去了……一定是有人害我的。”
张一穹迟疑了一下,松开了李子豪的脖子。“你桌上又是啤酒又是头孢的,难道你不知道这样会死人吗?”他的语气缓和了几分,皮肤恢复了白皙的模样。
李子豪一面喘着气,一面有些怯懦地蠕动嘴唇,张一穹沉静思考的样子看起来有些阴郁,他甚至不敢开口插嘴。
张一穹皱了皱眉,“酒精和大部分头孢不能一起吃,会引起双硫仑反应,严重的就会致命。如果你去药房同时买藿香正气水和头孢,医生会提醒你藿香正气水里有酒精,不能和头孢一起服用。这是常识,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李子豪看了看张一穹,又看了看房间里凌乱的一切,和垃圾桶里的头孢,以及桌子上凌乱的啤酒罐,发出了一声呜咽。
这时候,蹲的脚麻的陈白忍不住站起来揉了揉腿,“这位……大哥,你是鬼差吗?别告诉我撞上了剧组拍戏你们把我室友变成特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