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这不是美人你叫我来吗?”陈白盯着爱丽丝肩头上那只巴掌大小的串串看了一眼,一脸接受不能:“我家的萨摩耶……虽然她现在缩水有点严重了,但我还是认得出来,能还我了不?”
爱丽丝不急不缓给那只狗上完了药之后起身,缓缓扫视了周围一眼,陈白顺着她的目光跟着看了一眼。
这里已经不是一个宠物医院了,压根就是流浪动物收容所。
瘸了腿的猫、烫伤了的狗、背上都是纹身的猪、还有被拔了毒牙的蛇,等等。
简直就是电影《爱宠大机密》的真人版,就是丑很多、真实很多、残忍很多——这些宠物,今后再不会找到它们的主人了。
像是看出了陈白的内心想法一样,爱丽丝讽刺一笑,“怎么,是不是和动画片里看到的一样?这些小动物可没有一只兔子能带着它们起义,它们只能活在这个城市最阴暗的角落里瑟瑟发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人虐待。”
她满怀怜惜地摸了摸那只小狗,轻轻叹了口气。
“你跟我来。”
宠物店的后门是一扇保险安全门,打开以后,竟然直通湘达医院的员工房间,既医务工作者的休息室。
这里充满了陈旧破败的气息,蜘蛛网可以从天花板连着日光灯一直荡到人的肩膀上。
人去楼空多时的房间里,还有几件被脱下的白大褂、手术服搭在椅背上,旁边供人小憩的床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灰,上面还有人躺过后的褶皱依稀可见。
从休息室侧面许久没有清理过的灰蒙蒙的玻璃窗望出去,一整排的外墙,隔绝了曾经热络非凡的各个商铺。
不过,神奇的是,似乎那一整排的商户里,只有爱丽丝的宠物医院“恰巧”连通了湘达医院的大楼。
“你……”陈白迟疑地问了一声,爱丽丝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医院为什么又连通了她经营的宠物医院?
虽说爱丽丝救助流浪小动物的样子是很加分,但是鉴于她先前对吴良智的行为,陈白实在不敢小看了她。
爱丽丝轻轻耸肩一笑,回眸微笑道,“怎么?你怕我杀了你?放心,我可是有求于你呢。但是,如果我直接开口,你未必会答应。”
她走出了休息室,穿过幽暗的走廊,领着陈白上楼,电梯因为年久失修,早已经不能使用。
即使是正午时分,窗户暗影重重,仍然看起来有些阴森。
陈白微微吸了一口气。
都说医院里阴气重,还真他娘的不是骗人的。
这医院里的鬼,数量多到超乎他想象啊喂!
仔细想想,当初就是因为陈白看得到鬼,张一穹才把他坑蒙拐骗地骗走了。
啊……说起来……
一个念头倏然间闪过脑海——张一穹当时拉拢自己,是因为偶然,还是因为,闻人倾城授意呢?
来不及细想,陈白的念头就被突如其来的咳嗽声打断了。
转头一看,陈白瞬间愣了,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追前面的爱丽丝!
爱丽丝走得那么坦然,他陈白可做不到啊!
身后走廊里咳嗽个不停的老人一直弯着腰盯着他看啊喂!
二楼转角处的楼梯上还有个小女孩坐在那儿抱着膝盖哭泣啊!
“那个……美人……爱丽丝美人……咱们,就不能换一个舒服点的地方见面吗?”陈白吞了口口水,尽量假装和爱丽丝一样,啥也看不见。
越是如此,爱丽丝越是轻松淡定,“不急,马上就到了。”
你不急我急啊!!!
陈白看了前面趴在爱丽丝肩头似乎是昏迷着的串串,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古有英雄救美,今有陈白救狗,都是那么的高风亮节、义字当先、肝胆相照。
要说为啥他来救串串,其实就是——单身狗救小母狗,半个同命相怜吧。
总之,一路战战兢兢,终于走到了三楼。
这栋楼是住院部旁边的塔楼,连接着手术部,三楼就是这栋楼的顶楼了,不过从一扇可以推开的落地窗外,能扶着梯子直接到天台上去。
一楼是登记处、总台、护士站,员工休息室,二楼三楼就是医院工作人员的宿舍了,天台上则放着中央空调的室外机。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走廊尽头的落地窗处,还有两个坐着轮椅的背影。
一个老年人盖着毛毯,看着非常安详。他身边是一个青年人,脑袋歪歪地垂着。
“爱……美人……你是带我来参观医院里有多少亡魂的吗?”陈白忍不住扶额。
爱丽丝这才如梦初醒似的,有些惊喜地望着陈白,“哦?你也看得到?”
她转了个身,轻盈地打开一间房门,取了一只瓷杯出来,走到落地窗旁边四四方方的开水机处,缓缓倒了一杯水,一边自言自语般地解释道,“这栋医院废弃了之后,唯一能用的,只有三楼的这个热水器和局部相关电路了。”
说完,她蹲下身,小心翼翼把热水递给了那个盖着毯子的老人,一边吹了吹一边叮嘱道,“爸,喝水,当心烫。”
老人怔怔的,没有任何反应,过了一会儿,才像回过神来,接过杯子僵硬地笑了一下,“乖女儿回来啦?爸——爸,等会做完手术,就来陪你。”
他身体动作迟缓,眼神里却是带着亮光的。
只是说完之后,老人的眼神转到了旁边的青年人处,忽然眼神一暗,神情也激动了起来,“你这个忘恩负义的……”
茶杯打翻,滚烫的开水就那样渗入毯子,还溅落在爱丽丝的手上。
爱丽丝却顾不上尖叫,眼疾手快撤走了杯子和开水,同时转头对陈白说道,“麻烦你,把这个东西推走!”
她的眼睛里有一种无助和疲倦,陈白愣了一下,当即来不及分辨是非对错,就按她说的推走了轮椅上的青年人。
老人安静了许多,但是却似乎陷入了独自一人的世界里,谁的声音也听不到了。
陈白再次走回来的时候,发现爱丽丝还蹲在老人身边,老人的裤子上有点点点滴滴的泪痕。
“陈白,这是我父亲,曾经的湘达医院的院长,林爱国。”爱丽丝背对着陈白,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声音极力维持着平稳,“我叫你来,就是想拜托你,用你的册命术,把我父亲剩下的生命,全部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