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满身煞气的校尉手背上，有一个散发着丝丝寒气的纹身，一头金鹰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欲脱手飞出。

“陆兄果然高明，一眼就看出我手背的刺青妖气冲天，没有举刀相向，已是涵养了得。”

陆川微一凝神，才见他的信息并没有出奇之处，方放下心来，缓缓道：“此乃小弟职业病，还请冯兄勿怪。”

“职业病？陆兄这话还真够古怪，但偏偏十分贴切传神，小弟身为探马，才从蛮夷手中学来妖纹，驱使飞禽，侦探敌情，可惜都葬身在那些直娘贼的妖禽下，反成鸡肋。”

陆川看着他手腕上的妖纹，心头不可遏抑地冒起一个念头，若是给他少许时间，他或许能山寨出道法版的术法。

但转眼哑然失笑，大唐与四夷对峙多年，若是真有道法灵符，能达到同样的效果，早被道门高人给弄出来了，岂容他来模仿？

正寻思间，一股熟悉的气息，从西南方疾驰而来，转眼就见一通体朱红色的纸雁，从天而降，缓缓落在两人之前。

冯寒胸口的玉牌闪起一抹清光，纸雁立落在他掌上，符纸的折痕上写着一个大大的“封”字，随着清光一闪，封字化为一片红霞消失无踪。

若是落入外人之手，封字就会化为烈焰，将信函传书烧毁。

符纸展开，上书龙飞凤舞八字，“弃堡突围，全力南撤”。

陆川看着这命令，隐隐觉得和他昨日挖的大坑，颇有一点关系。

只是罗逸这“狗头军师”突然失踪，也是给身为主帅的姜璟敲响了警钟，才决定全力防守府城，以逸待劳。

冯寒收起指令，缓缓道：“看来敌军大举南下，这镇守路口的双峰堡只有暂时舍弃，还请陆兄与小弟一道返回晋云，协助姜将军守城。”

“正合吾意！”

两座哨堡只有五百军士，连夜撤离。

第二日清晨，晋云城就遥遥在望，远远看去，一股青气冲天而起，凝儿不散。

青气中裹着一艘艨艟巨舰，上悬七个巨大的孔明灯，熊熊的烈焰，给天灯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动力，支撑起整个巨舟。

“原来是玄武天舟已临晋云，怪不得不需要我等充当哨位！”

陆川也是第一次看到镇守大唐的四大天舟，分别镇守四域行都。

虽说晋云城距离北地行都燕城只有三百余里，但天舟突然出现，也意味着更大的变化，战局虽没有正式开始，交战双方各自添加上了更大的筹码。

一头身长丈许，通体黝黑的巨鸟，从天空俯冲直下，转眼就飞泻至队伍前，凌空七八丈高下，鸟背上现出一位全身裹在火红铠甲中的娇小身影。

“来者通名，吾乃飞凤卫巡天使，五品校尉朱红羽，奉命巡视城池。”

“玄虎军左军校尉冯寒，参见校尉大人！”

一块漆黑玉牌，从冯寒手中抛了出去。

陆川暗中端详了空中的巨鸟，见好半天才缓缓给出信息。

【玄鹫，上古遗种，玄鸟与金鹫之后，化形境六重天】

看似大了许多，但比起他前日所斩的几头妖禽，修为差距了不少。

飞凤卫虽豢养不少灵禽，可惜数量有限，听说全境加起来，也不足百头，只能用来巡视四境地，甚至不敢远涉边疆。

毕竟，要论各种妖禽妖兽，四夷才是数量众多，种类齐全，什么山精水怪都有，只要一进入化玄之境，就能化为人身，就如同他烧死的狼牙部大祭司娑万化身一样。

中原的灵禽，远不是对手。

“你们来时，可遇到一位文气冲天的少年书生没有？”

朱红羽将令牌抛了回去，开口打听消息。

陆川情知他的化身暂时不会出现，灵机一动，立在旁回答。

“在下北斗司降妖使陆川，昨日午时曾在一山岭上，远远看到一面形如月亮的玉盘虚悬空中，当时没有认出来历，此时想来，应是儒家浩然正气所凝而成。”

“北斗司？你立随我回城，不得有误！”

英姿飒爽的朱红羽轻轻飘落下地，所骑玄鹫发出一声轻鸣，转身飞去。

陆川大为郁闷，想不到他的马甲分身，比他本人更为吃香，不仅仅惊动了蛮夷的各位大祭司，连飞凤卫也给惊动了。

早知晓就老实安分一点，用专门猎杀妖魔的黄脸汉子身份，前往晋云，没有人会在意一位乡下猎户。

朱红羽一手按在他肩膀上，手中灵符一扬，一团红霞涌起，轻轻一扯，就换了一个地方，落身在府衙前的广场上。

【千里庭户符】

眼角浮现出的信息，让陆川咋舌之余，才猜测到，或许某位在世圣人的身份，被卫凤给上报了。

不然，轻易不出动的天舟，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此地？甚至让飞凤卫连一时片刻都等不及，直接用灵符赶路。

转眼就在府衙中见到了两位老熟人，玄虎军大统领姜璟和刺史宋大年，两人端坐在大堂两侧，正中端坐着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气度凝重，一股清濛濛的气息，缭绕全身。

“末将见过卫大人，这位是北斗司降妖使，说昨日遥遥见到罗公子，所以末将才将他马上带过来，禀明具体经过。”

陆川尽管没有亲眼见过，也知道这老人就是执掌燕云诸地的东阳节度使卫严，才文气滔天，晋升到了与武者通玄境地相提并论的言灵之境。

和武者相比，能晋入天地人中地阶的儒修，更是万中无一，少之又少。

突然间出了一位身怀五气的当世圣人，当然要惊动在世所有大儒，此老出现在这里，也是情理之中。

卫严微微一摆手，立刻向陆川望了过来。

“你何时见过罗公子，他究竟身在何处？”

声如龙吟，让人不得不答。

陆川差点冲口而出，“他就站在你面前。”

果然是言出法随，要是心志差上一点半点，连抵御的资格都没有！

“回禀大人，属下并未亲眼见到罗公子，只是昨日午间，看到东北方的群山峻岭中飞起一轮圆月，虚悬空中片刻，方消失不见，还以为是法宝妖术，此时才明白是滔天文气所化。”

坐在一侧的姜璟抚须长笑。

“看来南海罗少游，尚未落入敌手，与飞凤卫探子所见，大体不差。你应是从长安来的降妖使陆川，那本将就给你一个任务，立刻前去接引罗公子，不得有误。”

这叫什么任务？

他可分身乏术，没有法子同时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叫自作孽不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