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了送哥哥去上高中，而且是上县二中，得多交钱买差的分数，还得交插班费，再加上开学一两个月内的生活费，少说也要个五千多了。可是哪来这么多钱啊？爸爸妈妈为这事犯愁了！

临去报名之前，一天吃饭的时候，爸妈又说起了上五年制大专的事情，说那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可是哥哥就是不愿意，还信誓旦旦说道：“说上高中要好一点，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的。虽然中考没考好，可是不一定就代表高中学习成绩不好啊！只要高中好好学，一定能把学习成绩提上去的，而且我基础也不差。”说得好像把学习成绩提升上去不费吹灰之力似的。可是最后事实证明，他还是继续干混账事，成绩没啥进步！

爸妈打电话给舅舅问清楚了报名费，需要多交的差分钱，还有插班费等费用后就开始筹钱了。

临到报名了，费用还没凑足。爸妈在接下来的夜晚几乎没有那一次能安稳地睡个好觉。很多时候都是大晚上才睡，很早就起来了。

有个晚上，我起来上厕所，看到爸妈还没睡就问：“妈，你们怎么还不睡啊？前天就和伯伯、大叔他们熬一大晚上了。”

“睡不着，再过两天你哥就要去县城报名上高中了，现在钱都还不够，睡不着啊！我和你爸爸商量要不要去贷高利贷呢？！”妈妈很是忧愁地说道。看着爸爸在哪里抽着烟，佝偻着背，脸上平静而又充满了焦虑，手粗糙而乌黑，身上穿着好多年了，却仍旧舍不得换新的衣服；看着母亲头上的白发，佝偻的背，脸上的疲倦，粗糙甚至有裂口的手；再看看家徒四壁的屋子，我不禁眼泪夺眶而出，很是责备自己的没用和不听话。在我记忆中，他们一直以来都是那么的辛苦，特别是母亲，经常累得不行，可是依然是那么一如既往的坚持劳作，生怕耽误一分钟，很多人都说我妈特别能吃苦，特别勤劳……我特别喜欢看妈妈笑，她的笑很好看！要是我们做了什么好事，妈妈就会笑，开心地笑。比如考试考个好成绩，拿个奖状；比如，把饭吃得干干净净，绝不浪费一点；比如，自己把穿破的衣服缝好继续穿……

“高利贷，利息很高呢！我之前听同学说他家也借过，要是不赶紧还，很快就翻倍了！”我说道。

“这几个月煤矿厂也不正常，你爸他们也没上几天班，工资没多少。其他亲戚朋友，也不好意思再去借了！”母亲说道。

我爸爸从十四五岁的时候就开始去煤矿挖煤了，他的一生似乎都贡献给了挖煤。直到多年后，我们家所有孩子都没有在上学了，他才开始慢慢没有再去挖煤。但是最主要还是因为后来国家对煤矿安全管得严了，我们那里的煤矿到后来基本全部都停了，他也找不到工作了。

在我小时候，直到高中之前吧，我们那里煤矿相对来说还是挺多的，都是些小煤窑。那时因为瓦斯爆炸死了和烧伤了好多人，我父亲也有被烧伤过。我有好些同学的父亲就是瓦斯爆炸去世的。所以很多时候，我都感激上天对我们的眷顾，至少他没有让我父亲在他几十年的挖煤生涯中出现什么大问题。没有让我和其他同学或者是伙伴那样早早就失去了父亲。那时老板们还不愿意赔偿，可是就算有点赔偿，也没多少，谁也不愿意要啊！

“明天我去徐家看看能不能借点，虽然是高利贷，不过我们和他家总算是有点关系，到时候应该可以少点吧。”爸爸吐了口烟慢慢地说道。

徐家是那时我们那里放高利贷的。哪家有困难了，实在没办法就去他家那里借钱。到时候要是还不上，就去人家家里把猪啊，牛啊，羊啊，或者是鸡啊什么的给撵回去抵债。他家还开了小卖部，卖盐啊，米啊，酱油啊等生活食品、用品等。很多人家去他家买东西，要是没钱，信用好，都可以赊账。当然要是到时候还不上，还是要追到你家去撵猪啊，牛啊……

在我记忆中高中之前吧，每年春节快过年的时候，爸妈都会去他家赊袋米回家过年，或者还有些其他东西。那时很多人家都这么干！那时的人们很勤劳，那时的人们的关系也很简单，可是那时的人们很苦，直到多年后依然很苦！

第二天，一大早父亲就赶集去了，希望可以在今天借到钱，然后可以送哥哥去上学。

母亲，也早早出门干活去了。她总是早出晚归，几十年如一日。他们的命运或许不该如此的，可是那个时代的他们可能也只有如此的命运，或许他们挣扎过，可是最终还是抵挡不了现实的命运。

他们或许有机会改变自己，让一切都变得好起来，可是没有那个能力去抓住这个机会。他们或许抓住过这个机会，可是却没有能力去把握住这个机会。就像多年后的我们一样。

爸爸妈妈早早出去了，哥哥起床后就不知道干嘛去了，妹妹和奶奶煮猪食、喂猪，弟弟去伯伯家串门玩去了。我一个人开始赶紧写我的暑假作业，要不开学报名了肯定又要被老师为难了。

只是我心里还一直惦记着爸爸今天去借高利贷的事，写作业时也是心不在焉的，总感觉无法集中精力，或者无法长时间集中精力，虽然报名在即，需要赶快完成作业，可是我今天不关心这个。

写了没多久，就感觉再也写不下去了，很是烦躁。于是就出来走了走，走到家附近的那片草地上，就躺着看天空，看天空流云，那能让我静下心来。上高中之前，那时候的我只要在家，基本上每天都会远眺或者就是躺在这草地上看着天空和那些流云。可是后来还是近视了，因为高中开始就几乎再没有这样做了！放弃了一个好习惯，真的是会产生很多不良影响的，或者说有一个好的习惯会对人产生积极的影响。

无论是少年，还是青年，亦或是老年，有心事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那么的慢。

回来写会作业，烦躁了又出去躺着看天和流云，或是去小溪边走走！这一天，我不知这样反反复复了不知多少次，连饭都没吃，直到了天黑。

天黑了！

父亲还没有回来，母亲也没有回来！

猪喂完了！

饭做好！

父亲还没回家！

母亲也还没回家！

奶奶和我们坐在火边等着，饭菜都做好了，摆好了。就等着爸爸妈妈回来！

终于爸爸回来了，和妈妈一起回来了！爸爸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妈妈还在地里干活，便一起回来了！

洗完手，洗完脸，爸妈坐了下来，我们一家开始了吃饭。

“爸爸，今天你去借到了吗？”我问道。

“借到了，只是利息很高！”妈妈说道，有一丝的欣喜又夹杂着浓浓的忧愁。估计回来的路上爸爸把情况都和妈妈说了。

“借到了两千，再加上家里的两千多，还差点。你妈妈吃完饭，就去你伯伯家打个电话给你舅舅，再从他那里借点。”爸爸说道。

这应该是爸爸妈妈在回家的路上商量好的事。

“小静，这回去嘛，要好好读书，不要贪玩了。你看你爸爸妈妈为了你们读书都苦成啥样了。”奶奶语重心长地对哥哥说道。

哥哥没有说话，我们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吃饭。

我想哥哥心里也很难过的。可能他也恨自己为什么不好好学习，让父母花了那么多冤枉钱。可能他也自责过，也发誓要发奋学习。可是最终他还是没有能控制住自己，最后还是去贪玩，甚至是沉迷网络，辜负了父母，辜负了自己。

可能是因为我们没能深切体会到父母的苦难吧，所以才会明明知道父母很不容易，明明知道要好好读书学习，可是还是没有那么做，没有坚持那么做，最后还是让他们失望了，甚至是伤害了他们。也可能是因为我们年少不懂事，控制不住自己……可是不管什么理由，至少我们都应该听话。在不懂事儿的时候，就该听话点，可是我们却没有。

“所有读书欠的债，我以后都会还的。”哥哥说道。

“哪个要你还嘛，只要你好好读书就行了！”爸爸说道。

“我家现在欠多少钱了？”妹妹问道。

“应该有七八千吧，加上这次借给你哥读书的。”妈妈说道。

“二绿，你这个学期还有助学金的吧？”爸爸问道。

“每个学期都有。不过还是要先交学费，助学金要开学后过段时间才会发。听说明年开始就九年义务教育了，他们之后读书就不用交钱了。”我说道。

……

通过爸妈的努力，找亲戚朋友借、借高利贷，这样东拼西凑的终于算是把哥哥上高中的费用给凑齐了。我告诉自己，我中考一定不会让爸妈为了多花一分冤枉钱，什么买分数，什么插班费通通滚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