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道乱。
反贼,盗匪四起。
不过黑风村的人可不在乎,因为他们是点苍山上人最多的村子,世道好,他们就是安份守己的普通村民,世道乱,那摇身一变,兼职做个山匪也能过得有滋有味。
黑风村的人唯一关心的就是怎么能让自己吃饱,活下去。
此刻这黑风村,不,现在或许叫黑风寨更合适一点。
黑风寨几个头领正在“聚义厅”中大摆筵席,只留下几个喽啰看守着寨门。
“娘蛇皮的,他们在里面吃香喝辣的,留老子在这里吹风。”
王六麻倚靠着寨门,恨恨的吐出嘴里的草茎,斜着眼看着外面。
“这破地方哪还有别人来。”
黑风寨在点苍山深处,平时只有他们出山抢别人的份,就连收货的商人都嫌路难走,不愿到他们村子里来。
“那还不是你得罪了三头领,连带着我陪你一起看门。”地上蹲着一个半大孩子,面容清秀,看年纪也才十三四岁,拿着一把尖刀戳着泥土玩。
“不过那狗肉是真香啊,又肥又大的。”
王二娃蹲地上,眯着眼朝“聚义堂”的方向嗅着鼻子,他路过的时候可看了个清楚。
“那能是我的错么,还不是。”王六麻起初满脸不忿,可说到一半这气就泄了下去。“算了,谁让他是头领呢。”
接着眼珠子又一转。
“二娃子,想吃狗肉不,晚上我们去下河村再拿两条,他们肯定还有存货。”
“好啊好啊。”
二娃眼睛一亮,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连忙答应下来。
忽的。
“你们说的狗是什么颜色?”
一声沉闷的疑问从前边传来。
“大黑狗,可肥了,四五条吧,宰了一条下锅,剩下的估计也快了。”
王二娃头也不转的就回答道。
回答完了才反应过来,这声音不是王六麻的。
“诶,谁啊?”
看着空无一人的寨门口,王二娃与王六麻面面相觑。
......
黑风寨的前身便是一股流寇,数十年前流窜到此安营扎寨,虽然摇身一变变为黑风村,但流寇的作风依在。
这“聚义厅”就是从建寨初就留传下来的。
此时里面正在举行着一场宴席。
黑风寨的大小头领加上各自的亲信,足有二三十人,大厅里是热闹非凡。
三个头领各自一个案几,位于堂首,剩余众人分两排坐在两边,将中间空了出来。
中间这空地上架着一口大铁锅,热气腾腾,一个老汉手拿长勺不停着翻搅着汤底。
一块块大肉随着搅拌上下沉浮,老汉还不时的尝上一口汤,再接着往里撒上调料。
整段的大葱,黄酒,盐,姜片,再用文火慢煮。
不一会,这味道就愈发的香了起来。
......
“真他娘的香,莫叔,还有多久好啊。”
“莫叔的厨艺越来越好了。”
“下河村送上来的这几条狗也真俊,要不是太凶,还真想养着。”
坐在两旁长案上的众人看着手边的吃食顿时没了胃口,与那狗肉汤的香味一比,就如同爵蜡一般。
“好嘞,上菜。”
又过了片刻,莫叔再次尝了一口汤后,终于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随手招呼来几个仆役,摆好瓷碗,一一分给众人。
“呵呵,老汉煮的这汤各位可还满意?”
莫叔口中虽是疑问,但看着众人的表情心中已是了然。
“这味道没得说,城里的大酒楼估计也就这水平了吧。”
“放屁,俺觉得皇帝吃的也就这样了。”
“就是太少了。”
一碗对于饭量大的人来说也就几口的功夫就没了。
“别急,这不还有几条么,今天老汉再给各位现个新手艺。”
说着,他示意仆役把被绑住了腿脚的黑狗给抬了上来。
“这手艺叫活烤,就是在这食材还活着的时候用火烤熟,它与我们平时烧烤的区别在于,可以让血渗进肉里,从而最大程度的保留这食材的风味。”
说着,他挑了一条最大的黑狗,用一根铁棍穿过绳索,抬了起来。
“这活烤,最讲究一个均匀,一定是要让血均匀的渗进全身,哪里多了哪里少了,都不行。”
他将这黑狗放到烤炉之上,又打了几棍子,打的黑狗不敢动作,直挺挺的呆着不动。
“老汉这手艺,经过多年练习终于大成,今天就让各位吃到最美味的食物。”
“放屁,最好吃的明明是脍。”
冷不丁的,不知道从哪传来抬杠的声音。
“粗鄙,生肉岂能与我这活烤相比。”
莫叔瞬间板下脸来,反驳道。
“我这活烤,除了靠手艺让血均匀的渗透全身,还搭配我秘制的调料,绝对是最美味的。”
“那可不见得。”
莫叔这次终于找到了说话的人,是一个浓眉大眼的粗汉,看着有些眼生,不过气极之下哪管这个。
他冲向那人身前,把刀子递过去,“别说大话,要么就来比比。”
那人接过刀子,放手里把玩了一下。
“那你若输了如何?”
莫叔气的吹胡子瞪眼,“若老汉输了,把身上这肉切了喂狗。”
那人笑着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角,上下打量了一翻莫叔,点了点头。
“你这肉太老,有点柴,不过勉强还能吃吧。”
众喽啰听闻两人要比试,纷纷发出呼声,看热闹不嫌事大。
大头领端坐堂首,也露出好奇的笑容,指挥着仆役去把厨具给端上来。
“老二,这是你的人?”
“不是啊,老三,你的?”
“没见过。”
大头领摇摇头,心想等会结束了再仔细问问。
烤炉还未生火,那粗汉走上前把黑狗抱起,放到案台上,给它松开了绳索,轻拍了几下的它的脑袋。
“让你再乱跑,这不被人抓了吧,下次还敢不敢了?”
黑狗起不了身,就侧躺在案台上看着粗汉,嘴里发出呜咽声。
“你说什么,莫不是不敢动手。”
周围声音嘈杂,莫叔没听清那粗汉说的话,便走上前去嘲讽一波。
“我是问,你这些刀都是干什么的?”
粗汉指着案台旁边数十把大小形状不一的刀具问道。
“这是斩骨的,这是剃肉的,还有切菜的,至于你手边的是剥皮的,之前那黑狗的皮就是这把刀剥的。”
莫叔心里不屑,这人连这些刀分别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还敢说自己是厨子。
“最下等的厨子才要用刀,你过来,再近点。”
莫叔心里一愣,走了过来。
“厨子不用刀用什么,手撕么?”
粗汉笑着把手搭在莫叔的肩膀上。
“你说对了,自然是用手...”
这话只说了一半,粗汉突然右手抓住他的手腕,左手抵在肩膀上,然后猛的一用力,莫叔整个右胳膊就被齐根扯了下来,然后不等他发出惨叫,又一把抓住他的喉咙,把他整个人都提到面前。
“...撕啊。”
此刻,那粗汉已现出原形,犬首上猩红的眼神环视着场中所有人。右手将一条胳膊塞进满是獠牙的嘴里咀嚼。
“你这肉,有点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