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二小姐感觉到母亲握着她的手一松,她不用转头去看,就能感觉到母亲狐疑的目光。
从哥哥在洮州出事之后,她时常就会被母亲这般注视,原本以为靠着整治豫王太妃,母亲放下埋怨她的心思,没想到豫王太妃竟然会提及这些。
为了嫁给萧煜,她是暗示过豫王太妃,萧煜娶了她,将来前程无量,甚至有机会问鼎那个位置。
两人说话的时候,她也透露过,比起兄长,她将来更有可能左右冯家,冯家既然做了外戚,就会想方设法奠定自己的地位,娘娘年纪大了,后面要指望谁可想而知。
都是为了能顺利嫁给萧煜,她才不惜提及这些。
她也想过,就算豫王太妃告诉母亲,母亲也不会相信。
但她没料到,这一天会在这样的情形下到来。
当年的那番话,不但没能让她成为豫王妃,她在冯家的地位也要不保。萧煜,她怎么就被迷了心智,想要嫁给他?
本来是一桩喜事,如今却闹成这样,萧煜知晓会不会后悔?
冯二小姐强装平静:“你以为这般说就能离间我与母亲?兄长过世我与母亲一样难过,我只是个女子,在家靠着父母,出嫁要靠兄长,我为何要做这样的事?”
豫王太妃道:“或许别人不可能,但你可以,因为有太后娘娘在那里,你也想像太后娘娘一样。”
这话一出,冯二小姐心里一凉,她之前插手朝廷事务,还被太后娘娘责罚……母亲现在恐怕对她更起疑心。
豫王太妃接着道:“靠着娘家不过就只能寻一门好亲事,若是夫婿将来有好前程,那就不止是如此了,但冯家有子嗣,岂会给女儿多少帮衬?反之,你才能得到更多……”
豫王太妃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让在场所有人都能想到深一层的意思。
冯家没有了长子,孙夫人能够依靠的只有这個女儿。为何?国舅爷就算能够生养,那也会找更多年轻的女人,就算将来过继到孙夫人膝下,隔层肚皮隔层山,孙夫人会放心将家业都交出去?将心偏向自己女儿、女婿,至少也是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万一国舅爷生不出子嗣了呢?毕竟国舅府的姨娘也不少,近十年都没有生养出孩子,根本说不得出在国舅爷自己身上,这样一来国舅府就更得器重女儿了。
就像豫王太妃说的那样,如果有长子,这位冯二小姐可真就只能从冯家拿点银钱出去了。
那话,恐怕就是冯二小姐说的。当年豫王府和冯家顺利联谊,谁知道豫王萧煜能不能接替皇位?豫王登基,冯二小姐可就走了跟冯太后一模一样的路了。
那时候,别说一个国舅府,整个冯氏族里都要仰仗她过日子。
“母亲,”冯二小姐看向孙夫人,“您听听她这话是不是可笑?我还没出嫁却要算计我的兄长?”
冯二小姐抿起了嘴唇,她深深地望着孙夫人,只要母亲此时护住她,豫王太妃也就不会继续说下去。
孙夫人却依旧没有开口。
花厅里的女眷也都发现了端倪,难不成冯家抓来抓去,却找到了一个内鬼?
豫王太妃自然更要抓住机会:“虽然二小姐没能嫁给我家煜哥儿,但二小姐就没想过入宫吗?”
女眷们互相看了看,前些日子还有传言出来,冯家盯上了小皇帝的后位,现在看来果然是真的。
豫王太妃道:“入宫之后更需要母家支撑,这个节骨眼上冯家大爷没了,那眼下只有将二小姐送入宫中,将来母仪天下,才能支撑冯家门庭。”
“住嘴。”
豫王太妃这是影射冯家外戚身份掌控政局,孙夫人如何听不出来?
“我们冯家没有这个心思,”孙夫人道,“皇上尚年幼,也不可能在这时候选人入宫。”
豫王太妃嘴角扬起。
听听说的是冯家没这个心思,可不是冯二小姐没这个心思,她这算是扳回了一局。豫王太妃正想着如何才能进一步说服孙夫人。
冯二小姐道:“罗镇害我兄长是父亲眼所见,勉县那边也确实有叛党私下囤兵,你再狡辩也是无用。”
“母亲,不如先将勉县那些人都杀了,”冯二小姐目光中露出几分凶狠,“就算现在对勉县幕后之人心中存疑,杀掉那些人,断其手脚总是没错,之后朝廷可慢慢查问,真的怀疑到我,我也愿意去大牢中听审。”既然她和母亲之间的嫌隙化解不了,她也不会让豫王府好过。
“刚刚太妃对那个未及冠的孩子很是关切,”冯二小姐嘴角扬起露出笑意,“不如就从那孩子开始。”
冯二小姐说完看向孙夫人,孙夫人也颔首,花厅里的护卫立即走了出去。
豫王太妃手脚冰凉,眼前都是萧祈的模样。
她的孩儿。
她的祈哥儿。
正当她浑身开始发颤时,外面传来尖叫声:“不要杀……不要杀……不要动我家孩子……我都说……我说……”
豫王太妃眼睛一睁,立即向外面看去。
一个满身是血的妇人疯疯癫癫地跑过来哀求:“我们庄子里的二爷是老豫王的子嗣,是真正的王府嫡子,是太妃的孩子,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放了他吧,他是我的……”
妇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护卫伸手提起了领子,一路拖拽向花厅,妇人本就受过刑,被这样一拖,撞到身上伤口,疼得眼睛直翻,被丢在花厅地上,半晌才缓过神来。
这是孙夫人早就安排好的,不止要吓豫王太妃,也要审讯那些抓到的人,但凡有一人招认,罪名也就定下了。
“太妃,”妇人先看到瘫坐在一旁的豫王太妃,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太妃,您救救二爷吧,您承认了二爷的身份,二爷就能活了,我的儿子也能活下来。”他的儿子被当成二爷抓了,眼见就要被杀,她如何能不急?
豫王太妃看着那快要癫狂的妇人。
妇人接着道:“我们二爷是老豫王和太妃的孩子,豫王府的正经嫡子,是……”
妇人话没说完,“啪”地一声响,脸上被狠狠甩了一巴掌。
豫王太妃的手还没收回,脸上是疾言厉色的神情:“是谁,让人这样说的,是谁指使你来冤枉豫王府,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