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的黎明号穿梭在漆黑的太空中，像是一颗银色的子弹刺穿了永夜，向着金属星球前进。

蜜雪儿等几位奇械师，花费了几天时间，将星之子战舰的远距离魔炮和空间跃迁引擎复制到黎明号上。虽然听起来，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复制这种技术有点不可思议。但他们其实是直接搬运了大量的零件、一部分机械结构和奥术铭文。

黎明号和另外两艘抢来的星之子战舰，利用跃迁引擎多次进行星际传送，既成功躲避开了星之子的舰队，又大幅度缩短了旅行所需要的时间。但即便如此，这依旧是一场空虚而漫长的旅程。

夏伯伦为了能够发挥完全变形术】的作用，花时间阅读起了讲魔法生物学的专业书籍，研究了几个高位格魔法生物的生理结构。比如巨龙变成的高阶亡灵“龙巫妖”，还有战斗类天使“异界神侍”等。

邓肯将一个叫拉瑞安心灵联结】的五环仪式魔法抄录到自己的法术书上。这个法术的受术者们，会进入一个心灵通讯频道。即使船员彼此远离，也可以利用心灵联结】，进行无声、远距离的通讯。

这似乎无始无终的旅程持续了许多日子。

和地面上不同，太空寂寥而无声，没有持续退后的花草树木和山峦河流填补旅者空虚的内心。

太空很空。

宇宙中绝大多数空间是虚无的。所谓的星球，不过只是无穷无尽虚空中偶然的一颗灰尘，是一整场盛大演唱会中唯一一个不和谐的音符，浩渺无垠的汪洋中唯一的一小片叶子。

如果不是有意前往某一个星球，哪怕黎明号这么一直向前航行数十上百年，恰巧撞到任何一颗行星或恒星的概率，也就和大海捞针差不多。

而就算撞上了，绝大多数的星球根本没有生命，更不要说文明了。

当然，这一次的旅程中，黎明号还是途经了少量有生命的星球。

——说是“途径”，大部分时候只是隔着上百亿公里，远远路过而已。倘若不是咕波解说，船员们根本不会意识到，隔着几千万个西大陆距离外的一颗星球上，原来是有生命的。

黎明号在一些星球上停留，自动采集少量泥土样本后，记录下空间坐标，就离开了。如今，囚禁瑞欧力星球的“星之封锁”已经不复存在。未来利用顶尖的传送法术，黎明号的船员们还可以回到这些星球，在这些星球以及瑞欧力星球之间往来。

时间就这么在指缝间流逝了。在没有日升日落的群星之间，岁月的流逝像是一场神奇的谎言，时而忽快，时而忽慢。

终于，黎明号接近了它的目的地。

透过窗户远远望去，那是一个由钢铁和其他金属构成的星球。

这就是咕波说的，生活着金属人的星球。

夏伯伦知道，这个星球上还有着一座来自于超古代文明的遗迹。等到达20级并激活遗迹之后，他就可以真正地成为传奇牧师。

···

“我们就这么直接降落吗？”夏伯伦站在主舱室里，看着窗外的金属星球。经过这些日子的航行，他有些怀念真正脚踏实地的感觉。

邓肯·闪光石迈着侏儒的小短腿走来：

“当然。根据咕波的说法，这个星球的金属人居民，可怕死星之子的舰队了。我们带着两个星之子的战舰，谁敢拦我们！”

侏儒法师绿松石色的眼睛里含着自信：“更何况，真要是有冲突，那就只能让他们见识见识我们的厉害咯。”

夏伯伦微微颔首，转过头下令道：

“准备降落！”

黎明号和另外两艘星之子战舰徐徐减速，缓缓靠近这颗金属星球，最终进入了星球的大气层。与空气分子的摩擦让三艘飞船更进一步减速，黎明号银色的表面在高温下变得通红，但这种程度的高温不足以对魔法船体造成实质性的损害。

“对了，这个星球的大气适合我们呼吸吗？”夏伯伦忽然发现自己之前忘记了一个特别重要的问题。

“放心吧，这段时间我专门研究了，通过咕波提供的信息，再用预言学派法术进行检验，我已经确定了。”邓肯双手背在后面，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在这个奇幻宇宙中，绝大多数有生命的星球的大气都适合我们呼吸，包括这个金属星球。你看，奇幻游戏和天空歌剧的设定就是这么简单——显然的，‘大气不适合呼吸’这个设定没什么用。”

夏伯伦听后放心地点了点头，但是眼神中却多了几分异样。

邓肯敏锐地察觉到老同学的异样，看着窗外的层云和玻璃倒影中金发少年的容颜相互融合成另一幅图景。邓肯说道：

“夏伯伦，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在想，这些设定意味着我们是在一个奇幻宇宙而非地球所在的真实宇宙中。你担心，我们没有办法通过宇宙航行回到故乡，回到地球，是吗？”

“是的。我之前就想过，我们是不是真的能够靠魔法船踏足星空，依靠着跨越群星的航程回到故土。”夏伯伦说，“但是现在来看，地球和瑞欧力星球的关系，愈发印证我之前的另一个可怕猜想了······”

邓肯转头，望着窗外因为飞船降落而越来越大的星球地表山峦，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小夏啊，我就是不喜欢你这样，在关键的时候常常这么严肃和悲观。”

侏儒法师踮起脚尖，又拍了拍夏伯伦的肩膀。

3艘飞船飞向了陌生的大地。

·················

此时，在这金属构成的星球中。一个负责对接星际事务的指挥所已经发现了3艘正在接近的飞船。

几个金属人看着水晶屏幕中的图景。

金属人颜色各异。他们的躯体由数个可活动的部位拼接而成，身上的连接处偶尔有着焊接的痕迹。铆钉、齿轮、活塞、金箔、连杆以及复杂的金属装置在金属人的身体上清晰可见。在关节的位置，大股较软的金属丝扮演了人类肌肉和韧带的角色。

只从外观上来说，和夏伯伦在瑞欧力星球见到的铁魔像有一丝相像，只不过体型要小得多。

“有3艘飞船已经进入了大气层，没有受到星之子舰队方面提前的报备······”一个座位上的金属人，向身边的同伴汇报。

“要不要进行警告或加以拦截？”另一个金属人提出建议。

“等等，你们看屏幕！”金属人长官指向正在放大的水晶屏幕图像。

三艘飞船中赫然有两艘，是星之子舰队的标准款式战舰。不过第3艘飞船通体呈现亮银色，是他们没见过的款式。

“阿尔法战舰？”几个金属人们见到图像，一下子不知所措。

金属人长官呵斥前两个人：

“应该是星之子舰队的某项紧急任务或者隐秘任务，因此提前没有报备。你们之前提的都是什么建议，拦截？万一触怒了星之子舰队怎么办？”

然而，第一个金属人还是相当谨慎，他问道：

“银色的魔法船是我们从来没见过的款式。另外两艘战舰虽然来自星之子舰队，但有没有可能，是被第三艘飞船劫持了？”

金属人长官的水晶眼睛闪烁着红光，怒喝道：

“你在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有人能劫持两艘星之子舰队的主力战舰？”

·············

魔法船“黎明号”，以及另外两艘圆球形状的星之子战舰，降落到地面上。

金属星球的大地当然是坚硬的合金。整颗星球都像是因为高温而融化，然后冷却后重新塑形的金属球。

四面八方都是林立的工厂，成百上千工厂的烟囱直冲云霄，向空中喷吐出黑烟。他们就好像置身于钢铁的森林之中。

多位黎明号的船员走下了飞船。

夏伯伦走出飞船，感受了一下身体的负担，说道：

“身体没变重也没变轻。这里的引力，似乎和瑞欧力星球相差无几。明明这个星球体积比我们的故乡要小太多了。”

他提到故乡时，用的是双关语。

邓肯也跟着夏伯伦一起走下了飞船，说道：

“那是自然，我最近和咕波确认了，宇宙中绝大多数的行星，引力都差不多。”

夏伯伦又呼吸了一口异星的空气，心头有些恍然：

能够适合呼吸的空气、永远适宜的重力······诸如此类方便剧情发展的设定，常见于太空歌剧或者魔幻宇宙，让这场史诗般的太空旅行蒙上了一层不真实感。

这和“圆周率等于整数3”一样，时刻警示着夏伯伦，他们还处于一个游戏中。

大眼萌咕波捧着心爱的盆栽，走下黎明号，纤细的金属小手像抚摸宠物一样抚摸着盆栽中的外星植物，紫色的外星植物也轻轻地舔舐着咕波的金属小手。

夏伯伦看见咕波，心情莫名好了一些，笑道：

“咕波，你需要一直带着你那盆栽吗？”

说着，夏伯伦打开了数据面板，查看古代遗迹的位置。

方向北偏东30度，距离35公里】

可以问一下当地的居民那个位置是不是有个遗迹？夏伯伦想着。

就在这时，已经有十几个金属人注意到降落的3艘飞船，好奇地接近过来。

金属人们七嘴八舌，好奇地议论着。

夏伯伦给自己和多位同伴加持了巧言术】，让大家能够听懂金属人的话。

“肉人，是肉人。”

“和星之子一样的肉人。”

“这么多肉人是从哪里来的？”

“我们的祖先也是肉人，他们和插图上我们的祖先好像。”

“难道我们的祖先也是长这样的吗？”

这么多用肉组成的生物同时出现，让金属人相当诧异。金属人对这些外星来客颇为好奇。

而相对的，本身身体就由金属铸就的咕波，因为太过普通，根本没人注意。

夏伯伦走上前去，正准备找一两个金属人询问，忽然听到金属人之间出现了急促的尖叫声。

金属人的尖叫更像是汽笛的鸣笛声，这尖锐的鸣笛声划破了空气，巧言术】的魔法让夏伯伦能够感受到尖锐声音中饱含的情感——惊讶。

“土，土！”

“好多土！”

“都是真货吗？谁去鉴定？”

夏伯伦注意到，原本没人注意的咕波，一下子成为了所有人视线的焦点。许多金属人对着咕波指指点点。

但他们真正注意的，是咕波手里花盆中的土壤。就好像花盆里的土壤是什么珍贵的财宝似的。

土？土有什么特别的吗？夏伯伦略感疑惑。靠近咕波，小声问道：

“泥土在这个星球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咕波的大眼睛张得更大了，也是一脸困惑：

“咕波不知道。咕波也是第一次来金属星呢，之前都是听人说。”

夏伯伦放眼望去，四周是林立的工厂，和如同融化冷却后金属形成的大地，确实看不见类似于地球和瑞欧力星球的泥土地。

但是，按理说泥土成分复杂，难道金属随着时间推移氧化和变成沙砾之后，不是也类似于泥土吗？

就在夏伯伦思考时，身侧传出了一声又一声金属人的惊叹声和尖叫声。鸣笛般的尖叫声包含着剧烈的情绪波动。

他过头，看见邓肯·闪光石手里拎着一大袋泥土——这些泥土是从黎明号上拿来的。因为黎明号的工作包括研究植物在太空环境下的变化，所以也带了不少泥土和植物前往太空。现在正在随意。

现在，邓肯正用自己的侏儒小手，从袋子中吝啬地捻起一点点泥土，就好像捻起的是黄金似的，随意地扔向前方的金属人。

“想要的话，这些都送给你们了。”

不得不承认，邓肯似乎比自己更像是一位滥用资源装逼的穿越者。夏伯伦脸上浮现一抹笑意，心中自嘲。

金属人看见落在地上的沙砾和泥巴，惊讶得合不拢嘴，眼睛中闪烁着代表兴奋的红色光。紧接着，几位金属人安耐不住，一哄而上，疯抢起地上的泥土。

“这些都是给我们的吗？”

“这些泥土，肯定不是白送给我的吧？需要我做什么工作吗？”

“这是真的泥土吗？不会是真的泥土吧？”

其中一个黑色金属人从眼睛中发出蓝光，将地上的泥土扫描了一下，旋即大喊道：

“是真的泥土！没有添加金属元素的真泥土！”

夏伯伦一听总算明白了，原来被金属人奉为宝藏的泥土，是不包含金属元素的“真泥土”。

黑色金属人的这句话，也在其他金属人之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其他站得远远的、只是呈观望态度的金属人，一听说居然有人往地上撒货真价实的真泥土，都像疯了一样，接连跑来，抢起了地上的泥土。

金属人们疯抢着地上的一点点泥土。他们互相推挤，喧闹纷攘，乃至大打出手，许多具金属身躯彼此碰撞，发出啪啪啪啪的声音。

邓肯·闪光石，这位矮小的侏儒法师，拿着比地上泥土重上百倍的、装满泥土的袋子，就这么看着前方。

前方，比他高一倍以上的金属人们，以近乎滑稽的姿态，争夺着地上的污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