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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火似乎在一瞬间爆发,吕国大地之上烽烟四起,战争如火如荼。
沃水一战的惨烈,并没有让吕国再度归于平静,高阳君、信陵君的悍然出兵,可谓敲碎了吕国国人心中最后的一点念想。
三位封君公子的争位之战,也在这一刻彻底展开,无数的吕国国人流离失所,亦有无数的吕国国人重新拿起了武器。
战火在如此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彻底点燃了吕国全境。吕国的苍穹之上,时时刻刻回响着惨烈的兵戈杀伐之音,
恍惚月余之间,高阳君、信陵君依仗着郑、宋二国有力的支持,两路大军并行之下,几乎鲸吞了荀少彧所有的胜利成果。
然而,上阳朝坐镇詔邑,诸逾行巡守吴回关,将整个上蔡构筑成了铜墙铁壁。哪怕两路大军频频出动,死伤不可计数,一度将吴回关下染成一片血地,也奈何不得上蔡分毫。
最后,由着郑国顶尖精锐之师【飞燕强卒】出动,依旧落得铩羽而归,真正奠定了吴回关这一座天下名关的地位。
岐邑大营,帅帐之内!
荀少彧一身锦衣,黑发披肩,金冠玉带,眉目中一片沉寂,不疾不徐的审阅公案上的一份份邸报。
越往下看去,他的面色就愈发的沉重,呢喃低语:“上蔡的形势,已经严峻至此了?”
这一份份邸报,分别是由着一千里加急、两千里特急、三千里紧急传来的邸报。其中的每一份邸报,都是恨不得跑死了几匹龙驹宝马,才转呈到他的手上,其上的血红‘急’字异常的惹眼。
铛!
荀少彧指尖轻轻扣击着公案,徐徐叹息道:“哎……山中方一日,这时局局势变换之快,着实让人措手不及啊!”
在这月余时日中,荀少彧一心整顿大军军心士气,把五万大军的军心再度凝聚,终于恢复了顶尖精锐之师的军威。
而且经历了沃水一战的磨砺,这五万大军可谓是极端强横。在惨烈大战的磨砺之下,几乎就是顶尖精锐中少有的强兵,甚至已能跻身于最强之列。
只是,荀少彧固然有着收获,但他同时也失去了除了上蔡之外的控制力,只能大军孤悬于外。当中的得失利弊,绝难以一言而尽。
在帐中一侧,一僧人席地跌迦而坐,轻声叹息道:“可是,以小僧看来,君上依旧是成竹在胸。”
这一尊僧人气机归于虚空,浑身空空寂寂,只是孤身一人矗立着,就让人生不出小觑之心。
荀少彧轻声一笑,合上手中的邸报,道:“大师言重了,吾如今可是在风头浪尖上,一不小心就是舟毁人亡的结局,又何敢谈得上什么成竹在胸?”
“大师,太过高看吾荀少彧了,倒是让少彧汗颜了。”
鸠摩罗手掌合十,低声道:“君上道法自然,已得武道神髓之三味,功行屹立绝巅,贫僧岂敢诓言君上!”
“哈哈哈……大师到是风趣得很!”荀少彧抚掌而笑,对于鸠摩罗之言不置可否。
毕竟,荀少彧以往也曾入过佛门,自然知道这些大和尚吃人不吐骨头的本性。固然佛门中人也有一二大德高士,但对比中下层的僧人的性子,可就真的是堪忧之极了。
故而,只要是佛门不动他手中的利益,他对于佛门的态度,只会是敬而远之。
只是眼前这个僧人,其身份地位特殊,让荀少彧不得不另眼相看,甚至能容忍这一僧人,在军营大帐中自由往来。
鸠摩罗肃然道:“出家人戒妄语,小僧绝无恭维之言,贫僧君上成竹在胸,想必扫灭群敌,承继君侯大位就在旦夕。”
僧人已来到大营中,足足有了十五日。在这十五日间,鸠摩罗凭着身份的特殊,虽然不能窥见军中机密,但不甚机密之事,却是看了个七七八八。
荀少彧轻声一笑,道:“大师乃是宝光帝师座下高足,深得天子帝湯的信重,赐予一道天子神敕。能得大师的一句赞语,吾又是何其幸哉。”
“可惜……”
鸠摩罗摇头叹息,道:“君上庶出之子,在母族势力有等若无。君上反掌之间,既能平灭高阳、信陵二君,却挡不住郑、宋二国的干涉。”
郑、宋二国确实是荀少彧的心腹之患,就算荀少彧击溃了高阳君、信陵君,但郑、宋二国随意一点支持,就能让高阳君、信陵君再度东山再起。
他们二人能经得起反复的失败,而荀少彧只要失败一次,就再也不会有机会了。
荀少彧闻言稍稍沉默了一下,道:“不知大师,有何教吾?”
这些时日以来,荀少彧也看得出鸠摩罗有所求,而且其所求必然不小,让荀少彧亦不能不仔细权衡一番。
以鸠摩罗阿罗汉果的梵行,佛门大阿罗汉不出,遍数九州大地都是顶尖人物,就算不入绝顶之列,也是顶尖中拔尖的一批人。
能让如此人物相求之事,荀少彧不觉得自己就有十足的把握,
“南无阿弥陀佛,佛门广大,佛法无边!”鸠摩罗低诵佛号,目光清澈如水,看着端坐帅位之上的长信君,一枚金色的佛家‘*’字,在僧人的瞳孔中闪烁不定,禅法蕴意弥漫。
荀少彧颔首间,反复品着话中深意,幽幽道:“佛门广大,佛法无边,好一个佛门广大,好一个佛法无边!”
鸠摩罗已经说得如此明显了,对于鸠摩罗的意思,荀少彧又如何能不懂。
只是,广袤主世界九州大地之上,一直都是崇道贬佛,道门在九州大地之上,高人大能何其之多,鸠摩罗妄图奇货可居,将吕国拉入佛道之争中,却是让荀少彧不得不慎重一二。
此刻,只要荀少彧一点头,立刻就能得到鸠摩罗的支持,而以佛门的庞大底蕴,郑、宋二国都要战战兢兢,不敢再度放肆。
但是,他借用佛门的势力容易,想要还上这一份因果,却必然要付出千百倍偿还。
一如佛门二十四诸天之一的宝光天子,虽为帝湯的帝师,但佛门的影响力至今也不及道门十之一二。
“佛门!!”
荀少彧干涩的开口,这可是一个庞然大物,哪怕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分支,也有着让所有人为之绝望的庞大体量。
…………
清冷的月光下,篝火噼啪作响!
火光灼灼爆裂,点点火花四溅迸飞,荀少彧独自矗立帐前,望着夜幕上悬挂的一轮圆月,神色间淡漠之极。
此时,鸠摩罗已然离开了大营,对于佛门给出的‘蜜糖’,荀少彧敬谢不敏。有着佛门这般庞然大物襄助,对荀少彧自是难得的诱惑,但其中的风险也同时让他望而却步。
荀少彧自身很清醒,他固然肉身成圣,灵神圆满,有望证得天人之道。但佛道中的天人之流何其之多,他最多能在世俗中打滚,再往上就是一层‘天花板’,不是谁都能打破的。
拒绝了鸠摩罗的‘好意’,固然让荀少彧心里有些不舍,只是利益得失之间,从来都不是泾渭分明的。
”佛门……还不是现在的吾,所能染指的,一不小心作了他人的棋子,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他左手抚着佩刀,眉宇间沉凝默然,一名名强悍甲兵拱卫左右,顾盼间带着一股凶悍霸道,腰间皆挂着一口百煅吴刀。
麾下数十员先天大将面色沉重,周匝亲兵宿卫屹立,甲叶晃动间,一面面虎头盾牌矗立着,默然等待着荀少彧的大令。
“诸位,这一月有余,可是修养够了?”荀少彧看着麾下大将,一字一顿的说着,目光平静如水,不掺杂着一丝异样的涟漪。
大将楚北粗声道:“君上明鉴,吾等兄弟多日未曾动武,骨头都有些生锈了,正等着君上一声令下,让咱们兄弟疏通一下筋骨。”
“嗯……看来,沃水之战没有把咱们的脊梁打垮呀!”荀少彧面上带着一丝丝赞许,道:“你们都知道,共氏三大天兵威扬一时,咱们打得只是他们一支天兵的一部分,就打得如此的艰难,倘若三大天兵齐至,当今之世除了天子,少有诸侯能与之抗衡。”
他环顾着众将,轻声道:“这,并非是涨他人志气,而是事实就是如此。”
“但是,咱们需要畏惧了吗?咱们麾下儿郎畏惧他共氏的不可一世了吗?”
荀少彧朗声说道:“没有,咱们没有畏惧!吾率十二万大军,横击八千道兵,尽斩八千道兵首级于沃水之畔,虽然十二万大军死伤七万之多,但诸位之名却注定铭刻于万古青史之上。”
“八千道兵,以共氏之不可一世,可有几个八千道兵?七万袍泽虽身损,但他们的英灵与吾等军魂同在。”荀少彧言辞铿锵有力,众多大将们的胸膛,都似有一团火在灼烧着。
众多大将叩首一拜,道:“末将愿随君上,身受刀斧,万死不辞!”
荀少彧沉声道:“三十五日的整顿,看来诸位锐气已足,可堪一用矣。”
“吾要让这豫州,这一方天下,都知吾荀少彧,知吾吕国……不可辱!”
“风!”
“风!”
众多先天大将运足内息呼喝,一瞬间传遍整座大营,大营中喧嚣纷起,如潮如浪一般涌动冲天。
“大风!”
“大风!”
五万顶尖精锐之师,而且都是最为强悍的兵甲,气血猛然爆发之下,又是何其的恐怖璀璨,近乎烽火狼烟滚动之势。
咻!
在喧嚣沸腾的兵啸中,一道流光蓦然落在了荀少彧的手上。
荀少彧低头看着手上的玉符,灵神只是呼吸之间,就将玉符看得通透,面上哑然失笑,良久说道:“如此,大事可期矣!”
众多先天大将自是注意到了荀少彧的神情,心中惊诧荀少彧的失态。
要知道,一直以来的荀少彧,在一众大将的心中,都是一副高高在上俯瞰众生,如同众神之王运转苍生之轮。
在寻常之时,着实少见荀少彧会有如此明显的情绪变化。
不及众将开口问询,荀少彧已然右手高举玉符,缓缓说道:“老太师发来玉符,召吾与高阳君、信陵君齐聚营口,共商吕国大局,寄期望于平息战火,定下新君之选。”
“吾决定不日赴会,看看他如何共商吕国大局。”
“君上,不可,”大将们闻言豁然变色,更有性情暴烈者,直言道:“君上不可,营口乃是营邑门户,是那高阳君之地。您若亲自赴会,岂不是直入虎口,此事万万不可啊!”
一个个大将义愤说道:“君上,他们要战就战便是,何必施此小计,徒惹人发晒。”
营口的地理位置,与营邑只有百八十里,着实是对于高阳君、信陵君太过有利,让众将们不得不怀疑老太师的心思。哪怕老太师四朝元老,德望高重,也经不得众将的猜疑。
眼见军中大将愤愤不平,荀少彧轻声笑道:“诸位何必恼怒,这不正是吾等的机会?”
“老太师……还是值得信重的,吾相信他不会对吾动杀机的,也相信他是真想平息战火,定下新君人选。”
看着众将们还要再劝说,荀少彧一笑置之,道:“你们不要忘了,老太师手中可握着【黑水劲卒】,那可是堪称吕国第一精锐之师的存在。吾若不去赴会,岂不就是将十万【黑水劲卒】推向高阳君、信陵君。”
一员大将苦苦劝道:“君上,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以您万金之躯,何必行险?”
荀少彧哼了一声,道:“想必此时,营口之会已让吕国千万国人瞩目,吾若胆怯不来,岂非称了旁人的心意?”
“这营口之会,吾是去定了,吾倒要看看他们二人有何面目见吾。吾与【吴钩神兵】拼死相搏,他们两个就在后面拖我的后腿,简直是毫无大局意识,辱没了吾吕国荀氏八百载的英明。”说话之间,他的目光极为明亮,手上按着吴刀,嘴角勾勒出一抹笑意。
所谓营口之会,在诸将看来可能会是诱杀荀少彧的陷阱。但在荀少彧来看,却很有可能是他掰会强弱之势的的关键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