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杜蘅？”

嘉靖在龙椅坐了一会后。

他突然开口问了这么一句。

并抬起头来看向诸位考生。

嗯？

杜蘅？

堂堂大明天子的一言一行，是何等的引人注目。所以当嘉靖一句话问出来后，刹那间所有考生的目光，立刻齐齐看向前面的杜蘅，他们在等着他回答嘉靖帝呢。

而杜蘅身为芸芸考生中的一员，本来没想到嘉靖会突然问起自己，他刚才正在暗中打量嘉靖，心中琢磨着这位皇帝的性格呢，可谁知道嘉靖当场就特地问起他。

一时之间，杜蘅有些愣了，他站在那里延迟了几秒后，这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于是他赶紧站出来答应嘉靖，杜蘅抬头一看，只见徐阶正站在那急切地给他递眼色呢，显然是提醒杜蘅赶紧回应皇帝。

“陛下，学生就是杜蘅！”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只见杜蘅从容不迫地站出来，他前一步，不卑不亢地朝着嘉靖行礼。虽然只是初入皇宫，就亲自被皇帝点名接见，但他却凛然无畏，十分得体地回答了嘉靖！

虽然初入皇宫不懂宫中规矩……

但杜蘅却是相当聪明的少年……

他直接用黄锦教的规矩行礼……

这样一来就绝对不会失礼了……

而虽然杜蘅只是个会元，但小小年纪就能力压三千人高中，这在宫中也是个传奇。因此当杜蘅站出来后，瞬间嘉靖身边的太监侍卫，大臣高官等，立刻齐刷刷转头看向他，他们都在好奇这少年的模样。

而当看到杜蘅小小年纪，面对皇帝的召见就如此有气定神闲时，诸位司礼监的太监跟各位高官，不由得都纷纷暗自点头，对杜蘅的表现觉着十分满意。他们心想，此子别看小小年纪，但果然是人中龙凤啊。

“嘿嘿，陛下，咱们这位小会元年纪还小，而且是第一次入宫，所以听到陛下召见，难免有些紧张！”

胖乎乎但心地善良的黄锦，眼看杜蘅虽然表现不错，但毕竟出来的晚了点，显得对皇帝有点不尊敬，于是赶紧笑呵呵地跟嘉靖插科打诨，来帮衬一下杜蘅。

黄锦跟徐阶他们还不同，他天性善良所以才这样。其实他根本不认识杜蘅，更没想过会从杜蘅那里得到什么好处。他只是看杜蘅年纪还小，所以才会仗义帮他。

但嘉靖是何等精明的人？他是懒，不是蠢。他是不想干但不是昏君。杜蘅毕竟是当今会元，乃是朝廷的人才，所以他怎么会因这点小事就惩罚杜蘅呢？既然主动询问杜蘅，那肯定是有意审查重用他，怎么会因为这么点小事而放弃杜蘅呢？

“哼，十六岁，已经不小啦！朕十六岁的时候，已经从兴献王王府来到宫里当皇帝了！如今他也十六岁入宫，但不过只是个会元，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再说，你看他小小年纪，生平第一次见朕，而且当着那么多朝中大臣，但却行礼规规矩矩，举止落落大方，哪里有什么失态的举动？他小小年纪有这样的气度已是不简单，哼，比你当年强多了！”

嘉靖一只手搭在龙椅扶手，另一只手掐着腰，他没好气地白了黄锦一眼。皇帝嘴里没废话，他这样说，即是教训了黄锦，又是夸奖了杜蘅，简直是一举两得。

而黄锦听到嘉靖的教训，却只是憨厚地嘿嘿一笑而已。他跟嘉靖关系形同兄弟，他知道嘉靖对他没有恶意，所以不管是嘉靖怎么说怎么对他，他都不会往心里去。

“不过，小小年纪能中会元，这已经很了不起了，更何况是连中两元呢！朕听说，你家境贫寒，从小生活也不容易，所以小小年纪能有这种本事，已经十分难得啦！难怪夏阁老会向朕如此推荐你！”

嘉靖侧着身子靠在龙椅，他貌似轻描淡写，但却十分针对的夸奖了一番杜蘅。听他的意思，杜蘅考会元才一天，但他已经对杜蘅的底细调查的一清二楚了，简直是匪夷所思，由此可见皇帝的厉害。

别看他嘉靖皇帝修道不朝，但实际他靠着司礼监跟锦衣卫，完全能把朝政掌控的严严实实。像是杜蘅这种少年会元的事，早就有人提前通知他了。对嘉靖来说，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本事的确难得，他是有意重用杜蘅，所以今天才特地问他。

而等到嘉靖跟杜蘅说完这番话后，他又转头看向了面前的其余二百九十九名考生。他是精明心机的嘉靖皇帝，一辈子把臣子玩弄于股掌之中，御下之术早就炉火纯青了，他虽然特地夸奖了杜蘅，但是其余的二百九十九名考生也都要顾虑到。

“不只是杜蘅，你们其余人能够通过会试，也都是十分不容易的！大明两京一十三省，两万万百姓，几千万读书人，但偏偏只有你们脱颖而出了，这难道是普通人能做到的吗？你们今天能站在这里，已经是我大明的人才，是百姓中的人杰啦！”

“夏阁老，严阁老，徐阶，高拱他们，相信你们或多或少的也都认识！他们都是你们的前辈，是你们读书人的榜样！将来你们入朝为官，就要以他们为目标！看看，什么叫修身齐家，什么叫治国平天下，像是夏阁老他们，就是咱们官员的标杆！”

嘉靖大马金刀地坐在龙椅，他轻描淡写，故作轻松地又夸奖了一番眼前的这些考生。最后又指着身旁的夏言等人，借机会吹捧了他们一番。虽然话不多，但却面面俱到，全都说到了。别看嘉靖一副漫不经心的样，但他的帝王权术可见一斑。

而能被当今的皇帝当面夸奖，这可是十分光荣的事，特别杜蘅他们还都是初出茅庐的学生，所以被嘉靖这样一说后，纷纷都觉飘飘然，心想这位皇帝看来还不错。

而夏言严嵩，徐阶高拱他们，身为朝廷高官，今天也要跟皇帝一起主持殿试。如今他们站在皇帝旁边，被嘉靖这样一说后，虽然明知道嘉靖是故意捧一捧他们，但当着那么多考生如此有面子，也让他们禁不住十分欣慰。哪怕是夏言这个老古板呢，虽然嘴不屑，但却也是嘴角翘起。

“行了，都入座吧！”

“杜蘅，你去坐下吧！”

“你们其余人也都坐下吧！”

嘉靖拉着长长的袖袍大手一挥，就让让杜蘅跟考生们纷纷入座，既然这么说，他这就是打算开始殿试了。毕竟殿试只有一天时间，时间有限，他也要抓紧时间。

而听到可以坐下后，考生们顿时长舒一口气，心想这下殿试终于可以开始了。虽然嘉靖没把他们怎么样，但他们初出茅庐，在皇帝面前训话，还是觉着十分煎熬。

在那里站着也不敢乱动……

生怕一不小心惹到皇帝……

板着身子站着可不轻松……

如今终于坐下那可是好了……

诸位考生们坐在桌旁后，顿时就感觉轻松多了。科举考生大半辈子都坐在桌旁，只要是一坐在桌子旁自然有一种放松感，而杜蘅当然也是这样。如今在桌子旁坐下，把笔墨纸砚拿出来，感觉进入了科举的状态后，面对皇帝也就不感觉那么紧张了。

面对眼前的嘉靖皇帝，杜蘅觉着他跟历史传闻中的差不多，只是亲眼所见后，感觉他比历史更具有威严，也更加狡猾。玩世不恭间掌控全场，三言两语间面面俱到，嘉靖果然不是个简单皇帝。不然，他也不会把那么多牛人给拿捏的死死的。

但如今既然已坐下来，那就是殿试要开始了，至于嘉靖的事可以以后再想……

杜蘅心想，如今他们已中了进士，那以后身为臣子，跟嘉靖打交道的时候就多了去了，所以尽管等以后再说……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要打起精神，集中精力写好文章，先过了殿试再说……

“历年的殿试试题，朕都是从礼仪方面出题，这是因为礼仪是立国之本，该用什么，该吃什么，该做什么，这些都要弄清楚，弄清楚了，百姓们才有规章可以仪仗，若非如此，那平民学贵族，贵族学百姓，岂不是要天下大乱，无所适从了？”

眼看考生们都坐下后，嘉靖一只手扶着龙椅扶手，一只手摸着自己肚子，就开始摇头晃脑，轻描淡写地说起了殿试试题。

“朕知道，外面这些书商，早就把朕这些年出的题全给总结出来，甚至是他们还在预测朕今天的题目，为此肯定也出了很多书吧？哼，但天子心思，怎么是他们这些小人能预判的？朕今天就告诉你们的，咱们这次就不从礼仪方面出题！”

“朕最近看《管子》，对齐桓公重用管仲治国突然颇有心得，朕认为现在我大明江山稳固，君臣携手，才是使江山继续稳固下去的关键！所以，朕今天出的题目，就是论齐桓公重用管仲治国！嗯，题目就是这个，至于具体怎么写，就你们自己看着办吧！现在，殿试考试就可以开始了！”

在缓缓解释了两句后，嘉靖终于把这次的策论题目说出来了。可正如他说的那样，他不说不知道，一说之下众人全都懵了。因为，平日里殿试出礼仪题目的他，今天突然转了性子，出了一篇君臣方面的题目，这一下就把包括夏言严嵩徐阶，加诸位考生在内的人全都给听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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