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卷子给我吧！”

当杜蘅拿着考卷来到嘉靖面前，看到他身旁没有桌子，正不知道该把卷子放在哪里时，嘉靖身旁的吕芳赶紧站出来，他走过来亲切地把考卷从杜蘅手中接过去。

吕芳是司礼监大太监，是太监中位置最高之人，是太监们地老祖宗，跟黄锦一样也是个好人。只是跟黄锦不同的是，黄锦是天生善良憨直，吕芳则是自重品行，菩萨心肠，是一位仁义厚德的老太监。

他主动站出来把杜蘅手中的考卷接过去，一个是揣摩嘉靖的心思，知道嘉靖不会直接看杜蘅的试卷，所以自己就先拿着留着，等到他愿意看时再看……

一个是他看杜蘅这个少年年龄还小，不知道宫中的规矩，捧着卷子过来也不知该往哪放，不忍心看他在那里尴尬出丑，于是就主动过来接过，帮他解围……

“既然你已经交卷，就先退下回去吧！三天后贡院会出结果，到时候你再来！”

“锦儿，你找两个人把他送出宫去！记住，找两个老实点陪着他去吧！”

吕芳跟在嘉靖身边那么多年了，他心中很清楚嘉靖的脾气。他知道嘉靖不会当着杜蘅的面看他的卷子的，所以就让杜蘅先走吧。杜蘅既然已经交卷，那他留在这里也没事了，还是先安排他出宫去吧。

“多谢陛下！”

“多谢吕公公！”

杜蘅听到吕芳的安排后，十分诚挚地向吕芳感谢了一句。因为杜蘅能听出来，吕芳这是真的在帮他……要不是吕芳开口，他在这站着不是，走也不是。人家一个大太监，对自己这个小小考生如此关心，这就行啦，他值得杜蘅诚心地感谢他。

“是，干爹！”

黄锦也赶紧答应了吕芳一声。

跟着他转头朝杜蘅挥挥手。

“来，你跟我来吧！”

“是，黄公公！”

听到黄锦叫他后，杜蘅就赶紧答应一声，跟着一路小跑回去，拿着自己的考篮，再小跑回来，跟着黄锦离开保和殿……

既然吕芳示意走了，自己就走吧。反正，杜蘅心想他的文章已交了。剩下的，他只需要回去，等着出结果就行啦……

而等到杜蘅跟着黄锦，在众人齐刷刷的目光注视下离开保和殿后，大太监吕芳则拿着杜蘅的那份卷子，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瞧了嘉靖一眼，他这是在判断，要不要把这份卷子直接拿给嘉靖看看呢。

卷子要不要看还得嘉靖做主……

但嘉靖的脾气谁也不清楚……

就算是吕芳也不敢轻易问他……

所以，吕芳就只是手中拿着卷子，向嘉靖瞧一眼，以目示意也就行啦。要是嘉靖愿意看呢，他自己会要的，那吕芳就给他。要是嘉靖不愿意看呢，他自然就不说了，那吕芳就先把卷子收起来留着。

“哼！”

“拿过来吧！”

果然，就在吕芳抬头看向嘉靖时，嘉靖傲娇地冷哼了一声，直接就朝着吕芳伸了伸手，那意思，就是打算要杜蘅的卷子亲自看看了。反正，现在杜蘅已经跟着黄锦离开了，他嘉靖也不用再装矫情了。

“是，主子！”

吕芳看到嘉靖这样，于是就赶紧把杜蘅的卷子双手递过去，送到他的手中。

同时，吕芳从另一名小太监手中拿过眼镜，也递到嘉靖的手中。大明是有眼镜的，但其实嘉靖并不是近视，他只是习惯用眼镜看字罢了。但嘉靖毕竟限于时代，所以不知道眼镜这玩意不是随便用的，因为用多了的话，一不小心就成真近视了。

哼……

行不行啊……

写的那么快，是不是真的？

朕出的题那么快就写完了？

这简直是不把朕放在眼里啊……

朕倒要看看你有几斤几两……

嘉靖手中拿着眼镜，撇着嘴盯着杜蘅的文章一行一行看过去。他的表情十分轻蔑，他的态度十分挑剔。因为他十分怀疑，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杜蘅这小子是不是真能写出好文章？他是不是在乱写一气？

哼，毕竟只是个初出茅庐少年……

说真的，他还真不抱多大希望……

所以嘉靖就打算大致先浏览下……

要是不能看自己就直接不看了……

可嘉靖虽然是这样想的，但随着他一行一行地看过去，他的脸色却渐渐地变了。因为嘉靖渐渐发现，这少年并非是在乱写一气，只见他文辞优美，立意深刻，结构完美。没想到，这竟是一篇难得好文章？

嗯？

好像有点不对劲！

嘶！

好小子啊！

这少年还真有点东西！

只见随着嘉靖慢慢地看下去，他的表情也在一步步发生着变化……

他那先前那撇着的嘴角放下来了，取而代之的是认真对待的眉头紧皱……

他那先前不屑的神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匪夷所思被惊到的神态……

他最开始只是想略略看看就算，可谁知现在却越看越认真，越看越投入……

他的表情开始有些不正常，他拿着卷子的手开始抖起来，一直到最后，当他看完杜蘅最后一句后，再也承受不住心中的震撼，他一个不注意竟没有抓住杜蘅的文章，就这样让其哗啦啦散在地！

“主子！！”

吕芳从旁边看到嘉靖这种反应，瞬间被吓了一跳，因为他伺候嘉靖那么多年了，还很少见过嘉靖这样失态的时候。

我去，一向自负聪明的他，竟然在看完杜蘅的文章后，惊讶到连手都抓不稳了？这算是什么情况，难不成这少年真的那么厉害，他的文章竟然有如此魔力！

“哼！”

“毕竟还只是个少年！”

“做文章看事还是有些孩子气！”

嘉靖虽然的确是被杜蘅的文章震撼到了，但他身为皇帝，又怎么能表现出震惊呢？皇帝也是要面子的，他首先肯定是要稳住自己，不然岂非让人看笑话……

所以，哪怕是他真的被杜蘅的文章给惊到，可还是故意趁机会冷哼一声，跟着对杜蘅冷冷嘲讽几句。这样呢，在别人看来，就不知道皇帝是被吓到了。这样在别人看来，还以为皇帝是看不杜蘅这少年的文章，所以才不屑地扔在地的……

哪怕他的手仍然在控制不住地抖着，哪怕他的语气已经有些不正常，但人生如戏全靠演技，他仍然在强行硬撑着……

嘿，这小子，厉害啊！

小小年纪，竟有这种本事！

他简直不像是个小小少年！

嘉靖坐在龙椅，表面装出来一副轻蔑不屑的样子，继续维持他那让人看不透的高冷帝王人设。但他心中却在震惊，却在汗颜，却在对杜蘅的文章不能释怀！

那么多年以来，嘉靖自诩万世帝君，自问没有人能才出他的心思，可谁知道今天在这个殿试考场，他竟然被一个乡下少年在几分钟内就看得透透的，这实在是让匪夷所思！自己刚才还在怀疑，这少年到底行不行呢，可现在看来，是他小看了杜蘅，这少年绝对是不能小看的人！

此子，绝非常人！

将来必为首辅之才！

如若不能为朕所用！

就必须要尽快将其斩杀！

嘉靖很快就在心中下定了主意，决定了以后要怎么对付杜蘅了。而就在此时，吕芳也已经把杜蘅的文章从地捡起来，重新拍好顺序后拿到了自己跟前。

“把文章拿给夏阁老，严阁老，徐大人他们看看！让他们也瞧瞧，领教一下咱们的十六岁小会元的大作！”

嘉靖撇着嘴冷哼一声吩咐。

因为这卷子不能他一个人看。

夏言跟严嵩是内阁的，徐阶是这次主考官，于情于理，不管是最后排名次还是怎么着，这份卷子都应给他们看看。同时，也让他们三人也领教下这少年旷世才华，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失态并非没有理由！

“是，主子！”

“三位大人，您拿好！”

吕芳在听了后，赶紧把这些文章拿着，亲自送到夏言，严嵩，徐阶三人面前，把杜蘅的文章交给他们，让他们也看看。

“多谢吕公公！”

夏言三人谢过吕芳后，三个老头就赶紧凑到一起，拿着杜蘅的卷子仔细看了起来。因为他们三人也想看看，这少年的卷子到底是写成了什么样，所以才会有这样的结果，竟然连嘉靖看了后都发抖了！

本来刚开始，他们三人是没把杜蘅放在眼里，他们觉着杜蘅太莽撞了，他那么轻率地开写，最后写出来的文章肯定差强人意，更何况，杜蘅还交卷那么快呢。

可谁知道刚才看到皇帝后，那副几乎被吓到尿失禁的反应，可让他们三个人都万分不解了。虽然刚才嘉靖在极力掩饰，但他们三人跟着嘉靖那么多年，连他头几根头发都清楚，又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反应？刚才嘉靖的失态，他们早都知道啦！

因此，现在他们很想看看，杜蘅的这篇文章到底是怎么样，为何真的会让嘉靖有那么大的反应。结果，这不看不知道，一看之下，夏言三人顿时也都大受震撼！

天才之作！

旷世奇文！

我的天，厉害啊！

通篇一气呵成，毫无痕迹！

立意深远精确，直击皇帝内心！

此等文章肯定能流传千古！

怕就算是李杜再世也无法复刻！

等夏言严嵩徐阶三人看完后，他们也瞬间都懵了，头的汗水都涔涔而下，甚至滴到了杜蘅的文章，打湿了墨水……

此时，他们终于知道，嘉靖为什么会如此激动，皇帝为什么会如此失态了……

与此同时，他们三人心中也立刻就明白了，这次殿试第一名，科举的状元已经毫无悬念了！因为当杜蘅的这篇奇文横空出世后，其余的文章都已经黯然失色。这次的新科状元，已是非这个少年莫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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