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六章 一曲广陵散,今日奏君听!(1 / 1)正是九阙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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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路旁架琴自顾自弹奏的白衣老者,楚北的呼吸急促了起来。

此地距广陵城仅余十里路,自打出了零陵城,一路上再未遇袭,韩宣说司徒泠是个小福星,但楚北从来没有这般想过。他不是个信命的人。在他看来,如此诡异的平静自然是有原因的。

眼前的这个瞎子想来就是原因所在了。

曾有琴师自困东海孤岛,俗世之人以为仙人,争相出海寻觅,无果。出海之人或遇静海忽起巨浪,或见狂风席卷而至,只是每个人都会浑浑噩噩奇迹般重回岸上,但那仙人的影子倒是见都没有见到。

韩宣不认识眼前这个瞎子,只是觉得楚北在看到此人后状态有些不对。便以手抚刀,保持在一个可以瞬间拔刀而斩的姿势。司徒泠倒是没什么感觉,眨巴着眼盘算着那瞎子膝上的古琴能值几多银两。

“老先生何故在此?”

楚北背着的手掐了个刀诀,同那日被赊刀人逼至绝境时的手势一模一样,只是隐而不发。

若是其他人,楚北断然不会上来就用出这一手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的,但他无比清楚,真若动起手来,十个韩宣都不是此人对手,怕是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要被瞬杀当场。

“听了些事,有些难过,便打算出来走走,弹个琴,也寻人讨个赏钱。”

老者自顾自说着,双手抚琴。

“铮~”

楚北额头见汗。

“山野小路,哪有什么听众,赏钱何来?”

老者听了楚北的话倒是笑了,抬起头来,“直视”着楚北。

“我与你身后那些家伙不是一路人,话说回来你们倒是应该谢谢我才是,如若不然,这一路少不得你们的麻烦。”

楚北散了结了起手式的右手印,长出一口气。

“不过,我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

老者声音忽然变得怅惘,琴音徐徐,如泣如诉。

韩宣与司徒泠觉得有些难过,眼眶里有点点星光闪烁,怎么自己会有凄凉惆怅的情绪?可是……真的好心痛啊。

“一曲《广陵散》,请君倾耳听。”

曲起,韩宣与司徒泠已经被琴音迷了心智,只有楚北还无事一般站着,只是那眼底多了几分愁绪。

“老先生,并非小子不记当年恩怨,实在是……事出有因,那位……是个好皇帝。”

“铿~”

琴音起变,杀伐果断。

“天下有不平之事,朝廷不应,江湖不应,人间自有风声应之!见也见了,我不会杀你,毕竟再怎么说你也是故人之后,且看我这一把枯琴能从京城捞得几多赏钱罢!”

老者收琴,韩宣与司徒泠还没有回过神来。

楚北忽然疾步上前,一把按在了那把琴上。

万籁俱寂,林鸟不敢鸣,就连那风都惊得止住了吹拂。

“你……想死吗?”

“前辈说笑了,小子只是不想眼看着一代琴圣无谓赴死罢了。”

“那就要如你这般,明明有所怀疑,却不敢手刃仇人?”

楚北沉默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在怕什么?怕揪出那人致使天下大乱,引得四方来犯?十年前可以护住一国,十年后,换你振臂一呼我等亦可护一国周全!我就想不明白,当年楚兄弟……又是何苦来哉!这天下,真有那般重要吗?”

是啊,这天下真有那般重要吗?

“秦家的天下或许不重要,但天下……很重要。”

老者一怔,他明白楚北话里的意思。

楚北看了看身后还处于迷糊的韩宣与司徒泠,这才接着说道。

“清言先生,给我一些时间,现在先生这般做法……不值。”

琴师清言笑了,笑的有些畅快。

“你们年轻人有你们的做法,可我们这些做老兄弟的,也有我们的打算,你放手去做你的,也放手,让我们去做我们的好了。至于值不值?楚兄弟死后,已经不存在值与不值了。”

气劲鼓荡,楚北按着琴弦的手被震了开来。

“此去轮台招旧部,旌旗百万……斩阎罗!”

楚北含泪拜倒。

此时,韩宣与司徒泠终于清醒了过来,看到了满面泪流跪倒在地的楚北。

“楚北,你这是……不至于吧,虽然刚刚我也觉得有些难过,但你这……反应也太大了。”

韩宣打趣到,忽然一惊,拔刀四顾。

“那老头子呢?”

司徒泠也反应了过来,知晓刚刚是被那弹琴老者乱了心神,忙往韩宣身后缩了缩。

“走吧,去广陵城。”

楚北整了整衣服,重新站了起来,他现在还不能停下,他必须要走下去,甚至于不带一丝感情的走完这一程。

红尘如晦,非我所愿。

“那老头子就这么走了?”

韩宣有些不敢置信。

“他……去了个更为繁华的地方弹琴。”

楚北喃喃。

“就是嘛,这小道上哪有人听曲啊,最好去京城那等繁华地才是。”

是啊,京城多繁华,在那里弹琴,会震惊天下人吧。

楚北朝着建安城的方向三拜,转身,再不回头的走向了广陵城。

……

那一日,京中百姓心头都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愁绪萦绕,闷闷的,有些压抑。

而没有如同楚北心想的那样震惊天下,一座毫不起眼的院子里,目盲的老瞎子擦去嘴角的鲜血,笑着“扫视”过满院子的金甲尸体,重新转向唯一还站立着的那身穿蟒袍的白面男子。

“哀思之毒,伤之入骨。楚老弟,做兄长的只能做这么多了。此生……得一知己,亦无憾矣。”

一代琴圣,溘然长逝,一曲《广陵散》响彻整个建安城。

大雪忽起,山河裹素。

那着蟒袍的白面男子怨毒地望向老瞎子的尸体,钻心般的疼痛让他面目上多了几分狰狞。

“楚家余孽,不好好待在宫里做那帷幕国师,自己出去寻死,就莫要怪我了。”

身形一闪,消失不见,只是原先站立的地方一滩血迹被漫天大雪缓缓遮掩。

此时已入广陵城的楚北现在还没有想到这么多,等过去多年后他才看清楚,这位出世多年的清言琴圣甫一入世便是用自己的命为后人铺了一条路,搬了一块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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